他身后的秦三听到问话后竟身体一颤,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方院主,秦三该死!但秦三不能置会主的性命于不顾,秦三骗了方院主,罪无可赦,只望方院主能救下会主,秦三死而无憾!”话落,他隐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一用力,一柄匕首已深深插进了小肮中。
方君临一惊,忙扶起倒在血泊中的秦三。“你这是做什么?我并没怪你呀!”
秦三俊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艰难地说:“我从小没爹没娘,是会主收养了我……后来落草为寇,是方院主……让我懂得该怎么做人……但会主被万血衣抓住,他用会主的性命威胁我……方院主,我对不起你!”头一歪,他死了。
方君临沉痛地闭了闭眼,他恨自己没有察觉到秦三早有死念,没来得及救他,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陨落,而他却无能为力。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从大殿传来,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长得不难看,但脸色却苍白得像鬼,白袍上缀了许多红色斑点,像淋了鲜血,“方君临,久违了!”
方君临缓缓地站起转身,神色平静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你是万血衣?”
万血衣似笑非笑地说:“方君临,你实在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蝶舞如此为你,可你的眼里有天下人,却偏偏没有她!”
方君临眼神一冷,“应雄在哪儿?”
“只要你胜了我,自然可以见他!”万血衣一抛血衣,人已经袭向方君临。
方君临目光清亮如水,迎着万血衣的来势,身体斜飞出去,画了一个美妙的弧度,又旋飞回来,落在万血衣身后。就在这时,他突然心里一颤,一阵急遽的铃声遥遥传进耳内,顾不得攻击万血衣,他猛地后退,再一次凝神细听,但铃声又消失于虚幻。
万血衣见他神色有异,也停下攻势,“方君临,比武时岂能分心!你这是对我的轻蔑吗?”
方君临不安地问:“刚才的铃声你听见了吗?”
“什么铃声?方君临,你搞什么鬼?”
方君临一直摇头,那么响的铃声万血衣为什么没听见?那铃声为什么如此扣人心弦……好像是魂铃,但惜月远在十里之外,她腕上的铃怎么可能在这里响起?而且急遽得像在呼救……
他心里一动,转向万血衣道:“你若找我决斗,何时何地不可以,为什么偏要引我来此?难道这其中……”
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并月兑口惊呼:“惜月!”人已飞身而起,直奔湖边小屋。
万血衣见他丢下自己离开,也随后追去。
当方君临竭尽全力赶回家时,他的家已被熊熊烈火所吞没,阵阵浓烟夹杂着必必剥剥的木头燃裂声,像是垂死之人的申吟。
“不!惜月!”方君临心胆俱裂,哀痛至极,人随即冲向烈焰中……
突然,他的背后被人重重击了一掌,悲痛之下,他根本忘了防备随后跟来的万血衣。他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地,鲜血沿着唇角不断地涌出,流淌在地面。
万血衣目光狠毒地瞪着他,“方君临,你威风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今天就让我送你去地府吧!”说完,他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再次击向他……
“君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影飞快地挡在方君临身前,于是,万血衣霸道无伦的掌力便印在来人的胸口上。
她缓缓地滑落地面,绝色的容颜上挂了一抹凄艳的笑容,“君临……”深情的呼唤消失在唇畔。
也该去了,反正她最想要的不属于她,还是去吧!
蝶舞就这么死了,万血衣呆了下,当他看清死在自己掌上的人时,痛心疾首地狂呼一声:“蝶舞!不!”他扑上去抱起蝶舞的尸体,疯狂地奔向夜色深处。
罢刚发生的一切方君临好似全都没看见,他的眼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焰,那里面有他心爱的惜月呀!他挣扎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进烈火之中……
“惜月!”方君临终于找到躺在床边的方惜月,但她双眼紧闭,早已气息全无。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爱怜地轻抚她失色的脸庞,嘴角的鲜血却一滴滴地落在她的发间、衣裙。
“惜月,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天上地下,妳我同行!”方君临喃喃发誓,然后胸口一阵剧痛,他脸色暗了暗,缓缓垂下了头。
火焰就在他们身边奔窜,一层淡淡的红光自方惜月腕上的魂铃升起,缓缓地将他们包围,却把烈火阻隔在外……
三天后,忘情宫。
豪华的大殿里传来花轩然焦急的询问声:“娘,他们真的会没事吗?”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再回小屋时,看到的竟是差点被烈火吞噬的方君临和方惜月。
雍容美丽的忘情宫主花晴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脸上现出了安慰的笑容,“轩然,你放心吧!惜月所中的红露之毒正好和忘情花毒相生相克,她之所以绝了气息,就是因为两种毒素在体内相克制所造成。我想,惜月不但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因祸得福,眼睛也能恢复。至于方君临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必须辅以针灸之术,现在你帮我把他的衣服月兑去吧!”
花轩然依言行事,犹豫地问:“娘,妳是否要恢复他们的记忆?”
花晴拈起银针,小心地将它插进方君临头上,“当然!虽然解忘情花毒非常复杂,但娘还是要试一试,南七省不能没有方君临,否则天下非大乱不可。”
“娘,我真不明白妳为什么那么关心天下大事,当今皇帝都不管,妳又何必替他操心?”花轩然语气怪异,似乎话中有话。
花晴眼里迅速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消失。她继续拿着银针向方君临的胸前刺去,突然,她的动作停止了,目光定在方君临左胸一处似菱形的胎记上。她的脸色急剧地变化,不敢置信地抓起方君临的右手食指,果然在指月复处有一个小得几乎不可辨认的疤痕。不可能!她开始晕眩了。
花轩然连忙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娘亲,“娘,妳怎么了?”
花晴无力地靠着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方君临沉静的俊容上,她轻轻地摇头,眼中多了一抹无法探知的情绪。“没事,娘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
花轩然扶她在椅子上坐下,“那妳休息一会儿吧!”他自己的心也烦乱得很,若是方君临和方惜月恢复了记忆,那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他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混乱了,唉!恐怕会如天崩地裂呀!
真的有如天崩地裂!当方君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时,首先涌入脑海的往事就是十多年前,他在墙角处找到妹妹惜月时,抱着她所说过的话──
扮哥会永远陪在惜月身边……
这个承诺一直深藏于他的心底,只是被他压抑了,年少时的他可以轻狂地允诺一切事,但历尽人世沧桑的他又如何继续这不可能的誓言,惜月是他妹妹呀!
方君临宁愿自己不要醒过来,那就不需要面对这一切!
但他已经完全清醒,耳畔甚至响起江南采莲女甜甜的歌声,惜月柔白的腕上轻摇的魂铃声,湖光碧叶间,她的笑容如此醉人,他与她在荷塘间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