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就算是已经到日落的傍晚,中台湾仍像笼罩在火炉内,连风吹来都是夹带着丝丝热气。
张宁拿着浇水器,正为骑楼前摆放的几株盆栽浇水,此时,汽车的煞车声引起她的注意,她一抬头,看见前方停了一辆黄颜色的计程车。
她双眸微眯,迎着霞光,走下计程车的人影很高大,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笔直朝她走来。
“阿伟?”她喃喃喊着他的名。
对于范书伟的回来,她不显讶异,因为婆婆天天在她耳边叮嘱着他回国的日期及班机的时间。
“宁……”原本微笑的俊脸,在看到她隆起的小肮时,整张脸瞬间变得骇人。“张宁,你……”他指着她的肚子。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自己的小肮,在女圭女圭装底下,有着她四个多月的身孕。“我什么?”这就是她离不开范家的主要原因。
原本张宁打算在辞职后就想搬离范家,要消失就要消失得彻底,一直到嗯心呕吐的症状出现,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珍惜这个小生命,却也有着满满的无措,她无法隐瞒疼爱她的婆婆,只好向婆婆求助。
张春美在知道媳妇怀孕后,那简直是比中了乐透还要开心,甚至去庙里酬谢神明,这下哪还肯放她走,她辞了职最好,范家根本不差媳妇赚的这一点薪水。
不过张宁也跟婆婆约法三章,就是不能再透露任何她的消息给范书伟,她不想以孩子来逼迫他,更不想左右他的决定。
张春美为了留住媳妇和未出世的孙子,不管是什么样的条件,她都照单全收,也正好可以替媳妇出一口气。
“你怀孕了?”他绷紧着脸部的线条。
“没有,你不知道现在流行穿女圭女圭装吗?”她一口否认,幸好她个儿瘦小,就算快五个月了,肚子还是看不太出来。
他不太相信她的话,还是猛盯着她的肚子瞧。“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联络?”
她放下浇水器,态度很自然,将所有因为看见他的澎湃情绪全都埋藏在心里。“怕打扰到你念书。”
她走进屋内,感受到冷气吹来的凉意,怀孕的她像是背了一个火炉在身上,才在骑楼下待一个小时就满身大汗了。
他知道这只是她搪塞的理由。“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妈妈不让我去上班,要我留在家里陪她,顺便帮她管管家里的帐。”她把责任都推到婆婆的身上。
他感觉到她的距离感,从她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对他的热切,他有股恐慌,偎在她的身边坐下。“宁宁,我很担心你,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呀!吃得饱、睡得好。”见他坐下,她反而站了起来。“晚上我要跟妈妈去喝喜酒,家里不开伙,那你要吃什么?”
他有盼失落,两人好久没见,他竟被这样的冷落,但他只能说:“没关系,我随便吃。”
“那好。”她转身就要往后头的房间走去,却被他喊住。
“宁宁。”他热切地紧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问。
“你还是跟妈妈睡一间房吗?”他好想抱她、好想吻她,可是却碍于她那疏离的模样。
“没有,我睡妈妈旁边那间小房间。”她答得很从容。
“为什么不回我们的房间睡?”
“那是你的房间,不是我的房间。”她调皮地顶了嘴。
“好,我们先不谈这个,妈呢?”
“妈已经先去帮忙了,她可是今晚的证婚人;我去冲个澡,顺便换件衣服。”
看着她的背影,他竟像个无措的少年,有满腔思念的话想要告诉她,却在面对她时什么重要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懊恼着,没想到他满心期待的回来,不但没有爱的抱抱,连吃饭的机会都不给他。
没多久,她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又换上另外一件高腰的粉红小洋装,那刚沐浴饼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痴迷地盯着她看。
“我还以为你上楼去了。”她站在沙发边,跟他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
“在哪喝喜酒,我送你去。”他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会开车。”她一口拒绝。“你才下飞机,一定很累,你快上楼去休息。”
他不耐地说:“宁宁,我有话想跟你说。”
“等我喝完喜酒再说吧!我还得去化一下妆,我怕时间来不及。”
她躲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再笨也看得出来。
“那我送你去,我们车上说。”她转了话题。“对了,音英知道你回来吗?”
“我没告诉她。”
“我看你去接她下班好了。”
他听得出来,她说这句话是故意要激他,张宁变了,懂得拐弯心思了。
“不用,我只想送你去喝喜酒。”他说得铿锵有力。
她笑了,一如往常的甜美,然后才走进自己的房间,二十分钟后,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将长发绑起,梳成可爱的马尾,露出圆润的耳垂,耳上一对小碎钻耳环,白皙的颈上有条同系列的银色小项炼,脚踩着低跟的凉鞋,配上那高腰的小洋装,她就像是时下很可爱的日本女孩。
“你……”他站到她的面前,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好看吗?”她转了一圈。“耳环和项炼都是妈妈买的,她规定我一定要戴,说不能穿得太寒酸,免得被亲戚笑。”
“好看,真的很好看。”他感到愧疚,从来都没有送过她任何值钱的东西,还是他的妈妈细心。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模她的脸颊,此时她包包传出手机的铃声,打坏了他的蠹蠢欲动。
她稍稍退离了他,掏出皮包里的手机接听电话。“妈……好……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她说完电话,这才按下切断键。
“你的手机不是停话吗?”他没忘,他曾一天狂打她的手机二十几次,每次都传来暂停使用的讯息。
“我换了号码,因为有免费送手机嘛!”她晃了晃手中粉红色的新款滑盖手机。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新号码?”
“你从来不会打我的手机,我不知道要告诉你。”她无辜的解释。
“算了,我送你去喝喜酒。”他没有生气的理由,自从他出国后,的确不曾拨打过手机给她。
“不用了,妈说会找人来接我过去。”
“你跟妈说我回来了,我送你过去就行了。”
“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快到了。”她还是一副无辜的笑脸。
紧接着,门铃响起,似乎在证明她的所言不假,她走出去开门,门外是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
“宁宁,走了,小心点。”男人站在门口这么说。
在屋内的范书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是隔壁李妈妈的大儿子。
“阿伟,我走了。”张宁正要挥手跟范书伟说再见,没想到却一把被扣住手腕。
“我的老婆,我自己送。”范书伟闷声吼着。
“阿伟,你回来了呀!”门口的男人笑着说:“你不是刚下飞机要休息吗?”
“我不累。”范书伟从鞋柜上方的钥匙里找出车钥匙,一脚把自家的大门关上,一气呵成地将她给带上车。
坐上车之后的张宁,嘴角含着幸福的微笑,她爱的男人终于爱上她了。
从他一下车,她就看见他那因为穿着无袖背心而露出的结实手臂上的刺青,已经不是原来的“英”字,而是变成一个约五公分正方的“宁”字。
真是难为他了,“宁”的笔画这么多,他又要洗去原先的“英”字,看来他为了证明对她的爱意,吃了不少苦头。
“痛不痛?”她低声地问着。
“什么?”他正在转动方向盘。
她侧着身,以左手抚模上他右手臂上的刺青。“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