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心下私笑,谁不知道前昭秦帝喜欢私访民间,又顾念身份,所以昭秦才留下那么多穆姓公子访民间的故事。
再说了,即使一个人再美,也不可能因此而被册封吧,尤其他生母的出身如此低贱。
再说他要是女人也就算了,可以进宫去当妃子当娘娘,男人怎么可能靠美貌取得皇封?
这内中的隐情也就越传越广,越传越荒唐。
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不服他,而文官又自命清高更不屑于他,因此沐流歌其人,就在诸多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可笑的美名。
陌上花开人如玉,流歌公子世无双,不是赞美,是嘲笑,嘲笑他这个无名无分却备受宠爱的“美人”。
明月晓居,是沐流歌在安诏国暂时的住所,右丞相许言夏提供出来的私人府第。
“公子,文清公主又来看你了。”初七从前厅走进了抱琴轩,很开心的样子。
“就说我正在忙,没空见她。”沐流歌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依旧背着手看着院中的花草。
“公子……”初七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文清公主,虽然说她只是安诏小柄的公主,但是人漂亮又温柔,可比别的莺莺燕燕好多了,“公子,你还是见一见她吧,看在她每天都派人来问候的面子上,你好歹见人家一次也行呀。”
“你是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总是在为她说话?”沐流歌终于抬起头来,随意瞥了他一眼。
初七立即叫了起来:“冤枉呀,公子,我怎么可能……”
“公子,何必为了我而冤枉莫侍卫呢?”一个淡雅温润的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初七的话。
“文清公主?”初七笑眯眯地回头看向那个弱质纤纤明眸皓齿的美貌女子,一身霜落云霞般的裙衫更是衬托得她明净无比,当她微微一笑时,那婉转娥眉的细小动作更是让初七看得连连点头,如果公子要娶妻的话,怎么也要娶这种大美人才配得上公子,比那个蛮女有气质多了。
咦?为什么他会对那个疯婆子念念不忘?难道是受惊过度?
沐流歌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既然公主已经见到我了,”他转脸看向初七,“初七,你可以送客了。”
“公子……”初七还想说话,结果被沐流歌瞪了一眼,只好闭上了嘴。
“公子就这么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文清公主敛眉叹息,这个人,根本就把她的美貌和自尊当作空气,如果不是她自己走进来,只怕他根本就懒得看她一眼吧,“连杯茶都不请我喝?”
“公主既然是来探病,如今已经见过我安然无恙,自然还是回宫的好,以免被人说三道四,有伤公主清誉。”沐流歌看她一眼,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玉笛。
“我以为公子这样的人是不在乎流言蜚语的。”文清公主浅浅一笑,盈盈落座,“公子,不介意我坐下吧。”
“坐都坐下了,又何必再问我呢?”沐流歌一哂,“茶盏在桌上,公主请自便,喝过这茶,公主应该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吧。”
“公子说话难道非要如此刻薄不成?”文清公主苦笑一声,“还是文清当真就让公子如此相看生厌?”
她伸手搭在他碧色长笛之上,衬得十指纤纤,愈显尊贵娇美,明眸如水,温柔深情得似乎可以溢出一泓清泉。
沐流歌不置可否地抬头看她一眼,伸手端起石桌上那精致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第四章忆故人(2)
文清公主被他近乎无声的默认所鼓励,借着那玉笛上他微微使出的力量盈盈而起,移身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厌我?”沐流歌突然扬眉对她微微一笑。
“公子说笑话了,人都说陌上花开人如玉,流歌公子世无双,倘若面对公子还要畏惧生厌的话,岂不可笑可叹?”文清公主的手慢慢拈起他衣袖一角。
“你看在眼中的是哪一种?美貌?”沐流歌一笑,“财富?抑或权势?”
“有什么区别吗?”文清公主眨了一下眼睛,呵气如兰,伸手轻轻拈着他的衣袖,“这些东西都已经和公子密不可分了,早已经成为了公子的一部分。”
“如果我没有呢?甚至只是少了其中一个?”沐流歌依旧微笑。
文清公主的目光在他的微笑中渐渐沉醉,“何必想这样假设性的问题?”
“因为是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所以别人看在眼里的,就不再是‘我’,而是一个被容貌和权势富贵包裹好的安平君,就因为拥有了别人费尽辛苦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被人们所知道,如果我没有这些外在的东西呢?仅仅只是我这个人,公主会在意我吗?”他轻轻勾起嘴角,侧过脸去。
谁会在意这样的他?
文清公主被他一席话说得迷茫,只好怔怔地看着他完美精致的脸部线条,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神采飞扬的身影蓦然出现,震散了沐流歌眼中突然氤氲的雾气。
怎么会想到她?
那个莽莽撞撞向他求婚的笨女人?
他怎么可能又想起她?
为什么会这样?
沐流歌心神一震,一把推开了文清公主。
被推倒在地的文清公主顿时清醒过来,惊愕地看向那突然绷起一张俊美容颜的男人。
沐流歌目光冷冷直视向她,随即长袖一拂,对着初七开口:“你可以送客了。”
“公主,你还是先回去吧。”初七苦哈哈地打着圆场,带着她朝明月晓居外走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一个青色的身影轻巧从明月晓居暗处走了出来,目光中满满蕴含着怜惜之色。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人看到的都是那个安平君,唯独她,于不经意的时候,却看到了他冰山面具下的柔弱一角。
走在纥惠城的街市上,沐流歌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自明月晓居出来,只是想随便走两步散散心,走着走着,就想到别的事上了。
北方偏北之处,会有皇上想要的那个“答案”吗?
如果只是想查探消息的话,皇上手下明明有那么多的黑衣人,为什么还要他亲自跑一趟?
他一直想不通的,就在这一点上。
难为他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要那些安诏官员帮忙掩饰,别人只知道他不好惹,倒没把他和安平君联系到一起。
习惯了做安平君时的招摇和肆无忌惮,突然要安分守己起来,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
做安平君的时候,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理会别人耻笑的话语、鄙夷的神情。
只要他愿意,会有很多人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了,他为皇上做事,而皇上则给他一定的自由,他们两个人,各得所需,谁也不吃亏。
他是心思恶劣满月复算计的安平君,所有人都知道。
偏偏就那个笨女人自以为是地当他是好人……
沐流歌忍不住心里一阵浮躁,他怎么又想到那个女人?
“爷,要常来玩哦。”一个娇柔滑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放心,我怎么舍得我的小桃花呢。”男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伴随着女人吃吃的低笑声以及男人暧昧轻浮的大笑声。看着那拉拉扯扯的男女,沐流歌厌恶地皱起了眉。
懊死,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种地方是他最为痛恨的地方。
“就怕爷回家一见你们家那尊太座,立即就吓得自动跑去跪床头了。”女人不依不饶地拉扯着喝得醉意醺天的男人来回摇晃。
“你这小桃花,就喜欢跟我耍嘴皮子。”男人暧昧地搂住女人,“大爷今天可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