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有耳闻,独孤公子是个心性淡泊的人,要是让他娶了冉妹,我也就不必发愁!”淡泊名利之人,也必定不会来与他争夺山庄产业。
这个人看似拘谨,心思倒也细密!试灯心头一动,何不向这人打探一下?“少庄主知不知道,你的冉妹为什么突然有了出嫁的念头?”适才她就看出,仇冉冉从未与吹梦见过面,素不相识,却又为何急着想嫁给人家?
“兴许是那次受了打击,冉妹就像变了一个人。”心事闷了太久,见了笑容如此婉约可亲的女子,仇玄玉毫不设防地打开了话匣子,“半年前,冉妹在庄外结识了一个少年才俊,我叔父却不愿接纳此人,甚至不容许此人踏进山庄半步,父女二人起了争执,冉妹一时想不开,竟悬梁自尽。幸好发现得早,命是救回来了,神志却有些不清醒,竟然拔了剑要刺自己的父亲!经过这一回变故,庄里的人连同我叔父都怕她三分!后来,她似乎想开了,突然之间就忘了心爱之人,还说要嫁给独孤公子,叔父喜出望外,这就在庄里张罗起招婿宴来!”
原来喜宴背后还有这样一番曲折内情!
突然之间忘了心爱之人,又急着要嫁给素未谋面的独孤吹梦。试灯怎样也无法理解,既然仇冉冉可以为了一个人寻死觅活,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忘了那份刻骨之情,还要嫁给从不曾爱上的陌生男子,这其中必有隐情!
独孤吹梦却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有些奇怪,“仇姑娘所爱之人莫非是邪道中人?”不然,仇二爷又为何要如此反对女儿与那人接触?
仇玄玉一语惊人:“江湖人称‘大幻才子’的端木空,只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罢了,我叔父看不上他,是因为这个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喜欢用幻术与易容术故弄玄虚,叔父认为他对冉妹是没有半点真心的!”
大幻才子、幻城之主——端木空?!二人惊异地互看一眼,十分纳闷,怎么事事都与他有些牵连?
“你猜他此刻在不在这个山庄?”试灯小声问身畔之人。
“三年前,我与妃衣完婚,他也来喝过一杯喜酒。”独孤吹梦记得当年的喜帖上有这人的名字,脑子里却没有留下这人的印象。上次,他并没有邀请过此人来参加婚宴,此人是不请自来,这次再来,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不错,你与妃衣姐姐成亲当日,我与他初次相识,这件红嫁衣……”看了吹梦一眼,依旧穿着红嫁衣的试灯,欲言又止。
“二位,到了。”仇玄玉记着管家说过要好生关照这位“车夫”,于是绕开了下人住的小屋,停步在麒麟阁前,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楼阁,楼中布置华丽,珠帘云屏,画栋雕梁。
“二位,请进!”将二人引领至小楼之中,安顿妥当,仇玄玉丢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尽避吩咐下人去办。”便匆匆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
试灯在楼中转了一圈,便被几个丫鬟拉着去沐浴梳妆。一路奔波,到了住房内,女孩子自然是要梳洗打扮的,独孤吹梦便独自往楼上去了。
顺楼梯走上三楼,随意推开一扇门,进入房中,踱步至窗前,他开了窗向外眺望——山庄处处挂起了红灯笼,搭了个戏台,请到庄中的武林名宿受到主人热情款待,庄中仆役奔走忙碌,一派迎着喜事入门的隆重热闹景象。
庄丁护院还在四处放哨巡逻,麒麟阁对面一个小园子,园中一幢小楼,楼中一扇小窗里雾气朦胧,隐约可见一人在桶中沐浴,小窗半掩,春光乍现。沐浴之人挽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桶中站起,摘下屏风上所挂的一件薄纱罩裙,披在身上,款款走到窗前梳发,持在手中的梳子插在长发上,顺着柔亮的发丝滑落,从窗口直直掉到楼下园子里。圆月门边人影一闪,仇玄玉匆匆入了小园,腋下夹着一卷画轴,走到楼梯旁,捡了小楼窗口掉下的梳子,扶梯而上。
见楼下来了人,小窗里的倩影微闪,砰然关了窗子,进入房中。但,这人方才靠窗梳发时,对面楼阁里的独孤吹梦已然看清对方脸上蒙了紫色纱巾,正是仇冉冉!
紧闭窗子后,房间里不见了她的身影。
其实,仇冉冉仍在房中,只不过绕到屏风后面去了。她身上仅仅披了一片紫色薄纱,慵懒地倚在床头,笑睨着刚刚敲门进来的仇玄玉,“表哥,东西带来了没?”
“带来了。”仇玄玉在表妹面前也略显拘谨,庄外哨探带回来的一卷画轴,他没有打开看过,就老老实实地交给了表妹。
仇冉冉伸手接来,展开画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清雅婉约的容貌,巧笑倩兮。她盯着画中女子,陡然心惊,“是她?!”
“谁?”仇玄玉从未见过表妹如此吃惊的表情。
仇冉冉冷冷发笑,猝然将手中画轴置于火烛之上,画纸冒起缕缕青烟,画中女子瞬间于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仇玄玉来不及争抢,眼睁睁看那张仕女图付之一炬,跺足懊恼不已,“千辛万苦才拖人捎回一张试灯姑娘的画像,你怎么就把它给烧了?”好歹可以瞒着叔父,私下里照着画像找人,找到试灯姑娘,就不难问出独孤公子的下落了。
“本姑娘爱烧就烧,少在我这里啰嗦,走!”这位千金大小姐果真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笑脸迎着表哥走进门来,此刻突然一掌拍出!
仇玄玉猝不及防吃了一掌,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鹞,撞开了那扇小窗,飞出去,在空中翻个筋斗,左脚踩住右脚脚背,凌虚踏步,掠空而过,眨眼间消失了踪影,远远地荡回几声叹息:“冉妹这般喜怒无常,小兄惹不起,当心别把独孤公子也给吓跑了!”
仇冉冉踱至窗前,放眼眺望对面的麒麟阁,赫然看到阁楼上一扇窗前静静伫立的人影,那人似乎在暗中观察了她很久,发觉她也站到窗前往这边望过来时,那扇窗子砰然关上,窗里隐去了人影。
仇冉冉盯着对面的小窗,面纱里如箭的冷芒射出,“你终究还是来了……”面向窗外,她这话却是对着自己身后猝然出现的一道人影说的。
房门悄然打开,有人进了她的房间,静静地站在屏风外。
她转过身来,绕出屏风,不出意料地看到来人那张不太陌生的脸,不禁皱起了眉,“你能不能换一张脸?”
“仇大小姐,这张脸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你好歹赏个脸,夸赞几句!”被管家安排到忏情小筑的小伙子,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与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了粗野的举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眼神变幻不定,嘴角歪笑,坏坏地调侃起人来。
“你这个样子,还能被我爹请进庄来,我可是想都想不到的。”要不是他折断那根竹枝,她可猜不到来的竟然是他!
“不错,我这个样子,想冒充独孤公子也没有人会相信,幸好我在路上遇到了贵人,沾了他的光,才被你爹请进庄来。”斜靠到屏风上,小伙子哼笑一声,浑然不正经的姿态,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如果这房中还有旁人在,必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哪还有半点粗野俗气的味?
“幸好?是早就料定他会出现,也早就料定我爹会留意到他,这才坐了他的马车入庄吧?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爹断然不会加以防范!”仇冉冉目闪异彩,隔着面纱看他时,双颊竟也潮红起来,“我就知道,爹虽不让你进庄,你也有法子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