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环在他腰间,她柔声安抚他。“对,不会的,我不会如此轻易就离开你。”她知道他担心她,若如今中毒的是他,想来她也无法镇定自持。
渐渐让心绪平静下来,楚落尘终於展颜一笑问:“寒儿,这里是哪儿?似乎不在千湖帮内?”
离开他的怀抱一冷清寒点头,“嗯,这里是城郊的一栋农舍,环境很幽静也很朴实,只是简陋了些。”
“简陋,怎会呢?这里很好。”他环目四顾,房中确实摆设简单,除了一套粗木桌椅、一张床及一只木柜外别无长物,但他却无端感到温馨,因为有她在呵。
她浅浅一笑,记得他曾说喜爱她的笑容,但她并不常笑,她也答应过他,只要他一生陪伴她,她一定会经常笑给他看,后来她却失忆了,而今,前途未——她若再不笑,那也许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望著她的笑容,他没来由的心中一酸,随即道:“寒儿,我们出去走走如何,长久待在房里有些闷!”
“出去?可是你的伤还未好,无妨吗?”
“无妨,你已为我疗过伤了,不是吗,何况我们并不走远,就在这附近走走。”楚落尘勉强一笑,心绪无法真正开朗起来。
冷清寒想了一下,伸手为他拉拢貂裘,“走吧。”
这般亲昵的与她携手,再次重温这种感觉格外的温馨。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期然的,他浅浅低吟出声。
冷清寒身子微颤一下,与他相牵的手紧了紧,似是许下今生的盟约。
推门出去,并不很冷,即使正值冬天一阳光映照下来,洒得一地金黄,也使人感受到柔柔的暖意,门外不远处三、四个孩童在嬉戏,想来是附近农家的孩子一看见这里有人出来,孩子们哄的一声散开,偷偷躲在拭瘁看他们。
被孩子的纯朴童稚感染,楚落尘不觉心境稍稍开朗些,温柔的一笑,他指向前方流过的一弯小溪,“寒儿,我们去那边。”
她顺著他的意思,任他拉著她走向溪边。
这是一弯非常清浅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蹲子,他掬起一捧溪水,幽幽道:“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荐,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磐石上,垂钓将已矣。今生若得与卿在此长住,闲来垂钓而乐,安度一生,馀愿足矣。”
冷清寒站在他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如此微小的愿望,而今之於他们来说,却充满不确定。不愿他再去想这伤心之事,她岔开话题,指著溪水。
“我也想到几句诗,你可要我说来听听?”
他挑眉,“当然好,在下洗耳恭听。”
她悠然一笑,故意顿了顿,踱了几步这才缓缓开口,“罗衣何飘飘,轻据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体者以忘餐。你说这几句如何?”
“曹植的诗怎会不好,但……”他迷惑的皱眉,“这几句诗与这溪水有何干系?”
摇头叹息,冷清寒道:“你再看看这溪水,然后你就知道有何干系了,若还不知道,那……你就永远别知道了。”闻言再望。除了清澈的溪水,就是几条倏而西东的游鱼,再没有什么。忽而他了然的露出苦笑,是了,溪中可不正映著他的倒影。
“寒儿,你在消遣我吗?”居然用曹植《美女篇》中的辞赋形容他,真是该打了。
她无辜的摇头,“我没有。”
“好,你没有!”楚落尘笑笑,轻柔的低吟,“我心之所系兮,有美一人。
其婀娜之形兮,翩若惊虹,婉若游龙。其绰约之容兮,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彷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叶出绿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馀情悦其淑美兮,心震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冷清寒心一颤,有淡淡的甜意,他居然略微改动曹植的《洛神赋》还赠她。洛神,在他心目中,她当真能与洛神相较吗?站起身子,他轻揽她的肩,笑道:“怎么,害羞了吗?洛水女神。”
“你……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冷清寒薄喀。她不过用了六旬短诗形容他,他居然还她那么一大段,还是《洛神赋》。
“傻话,什么不肯吃亏?我不过是化心中所思於言语罢了,你也不准吗?”
他学她作无辜之状。
她的脸更加红了,若白玉上乍现一抹丹朱,别有一番醉人风情。他望著,不觉有些痴了。
她轻推他一下,“好了,别闹我了。”
轻笑点头,他拉她在溪边一方大石上坐下,“寒儿,我们说正事儿,我想去长安一次,妹瘁两天最好就能成行,你准备一下好吗?”
冷清寒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他竟突然开口说要去长安。长安是都城啊,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天的路程,且不说这,就他那段不寻常的身世,他又去长安做什么?“寒儿,我说的话你听到没?”看她呆愣住,楚落尘轻声再问。
“一定要去吗?”这两个月,她原想与他在此住下,平静的度过她短暂的馀生。
并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为了更长久的将来,他仍狠下心点头,“嗯,我有要事待办!”
长安之行已是必然,终於她还是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好,待会儿我会准备。”无妨的,无论如何他都在她身边,只要有他陪伴她,哪里都一样。纵使心中有淡淡的遗憾,冷清寒仍努力劝慰自己,这短短的两个月,她一定会与他快乐的度过,无论身处何地。
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叶观舟身影已现—笑道:“两位真有闲情逸致,傍水谈情,倒也风雅得很。”
冷清寒没有接话。
楚落尘则笑道:“叶大会主一来就消遣人吗,可是太闲了?”
“他向来就是这样,落尘你今天方才知道吗?”慕容云飞面带笑容走过来,一拍叶观舟的肩“人家一双壁人如同画上人儿一般,你这横插一脚,当真大杀风景。”
叶观舟龇牙咧嘴的叫道:“你轻点,可真手下不留情啊。对了对了,两位,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在下是好心请两位回家吃饭,倒真应验了好心没好报。”
“好,多谢叶大会主,可以了吗?寒儿,回去吧。”楚落尘笑道,与冷清寒两人并肩向农舍走去。
第十章
长安城西二辆马车自远处驶来,车轮轮辅,马蹄声的的尝尝的响。马车行得并不快,却很稳,它在一大宅边停下。
大宅气势很大,门前伫立的不是寻常富商大贾宅门之外的石狮,而是一双麒麟,自古麒麟的尊贵仅次於龙,乃至高权力的象徵,这宅子的主人竟用麒麟石雕做守门之兽,想来身分地位绝不低。
八名军士分别守卫於正门左右,腰背挺得笔直,见有马车过来,均视若无睹,挺山且不动,看得出都受过极严格的训练。
马车停在大宅门前,车门被由内打开一双男女自车中出来,其风采神韵若明珠美玉一般,两人执手而行,宜若瑶池双璧,绝美得似神仙。男子看来温和儒雅却高华自现,女子气韵清冷而姿容妍丽,两人神色间都带有苍白与憔悴。
“尘,你到长安就是要来这里?”冷清寒方下马车,就看见大宅门楣之上赫然悬挂一方巨匾,龙飞风舞的烫有恭王府三个金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