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放说:“其实原本只是失眠,没有胃口罢了,可是没有想到会变成卧病不起的大恙。”
秦芾说:“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去给父皇看看。”
“芾儿也通医理吗?”接触越深,他就越觉得在她身上有许多的不可思议。
“小时候无事可做,也会看看这样的书。”她不敢告诉他,她从小就爱这些,娘亲看她如此着迷就干脆把她送入皇家的太医院,若非后来的那些变故,此刻她说不定就是个了不得的名医了。“顾放,你可敢信我?”
“此刻我也没了主张,不信你又能信谁?芾儿今日就随我一起入宫吧。”
他们是驾着马车去的,外面雨下得很大,而街道两边任何一个可以挡雨的地方,都挤满了无家可归衣衫褴褛的农人。
彼放不禁叹了口气,“天灾如此,北印的百姓该如何生存呢?”
秦芾却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脸色不变地说:“天灾常因人祸起。”
他不解,就问:“芾儿,这话什么意思?”
她凝视着那一双双充满了怨恨却又不敢言语的眼睛,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为何年年都有水患,唯独今年局面如此糟糕难以收拾?不是因为天,而是因为……”她在他的手心轻轻划了两划,那分明就是一个人字。
彼放还要问,马车却已经到了皇宫,他只好把即将出口的问题又吞回去。
入了寝宫,顾征正好睡着,顾炎的母后,那位清艳无比的顾娘娘守在一边,看见他们进来,连忙竖起了食指,示意噤声,不意,这微微的动静还是让那个老人醒来了。
秦芾欲行礼,顾征只是面带倦意地说:“算了、算了,北印人都是鲁莽汉,不讲究这个的。丫头,过来坐吧!都已经五年多了,你还这么生疏。”
她也不推辞,就坐了过去。
“丫头,怎么好久不来朕这里,闷在家里做什么呢?放儿有没有欺负你呀?不要怕,告诉父皇,什么都可以说的。你们也是,都成亲那么久了,也没有生个孩子给朕抱抱,到底是从南安来的,身子骨弱,就连生儿育女的能力也比咱们北印的姑娘差了许多。”
秦芾觉得他为老不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别说她和顾放不过是挂了名的夫妻,就算是真的,也不该当面说这些话。她朝顾放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没想到顾放的脸皮比她还要薄,居然。已经红了脸。
这下,她倒是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征哥,你呀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顾娘娘虽然已经四十开外了,却依旧丰姿楚楚的,只是带满笑纹的眼里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心和怒火。
她曾听顾放说起这位顾娘娘,她是王爷之女,先帝爱着的侄女,顾征的堂妹,那种荣耀足以让她如天上最亮的星辰,少女时,她已经艳名远播,只可惜这位天之骄女心里头只有顾征一人。
彼征曾经偷偷爬过墙头去看她,隔着小小的绣楼,她抛下精心做成的锦衣,他捧着衣服高声说,一辈子就只会要她一个!她则信任地红了脸。他们的情事后来不知被哪个人传了出去,一时间人人都在羡慕这一对幸福的金童玉女。
秦芾问顾放,那两位娘娘,顾征如今究竟最喜欢哪个?顾放那一回一直没有回答,但是从表情里秦芾已经可以看懂一切。
帝王家,又有几个专情的,就是顾征也无法免俗,所以顾娘娘也不过是南安的另一个凤娘娘罢了。如今那街头巷尾传着的往事,恐怕早就成了顾娘娘心里一根难以拔出的刺。
她一手托着玉制的碗,一边小心的抚着顾征,生怕他受了伤。
彼征对着这个娘娘时,总不免有些气短,往日里的威信也少了许多,他接过碗,辩解道:“放儿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羞怯了,我要是不点一下,恐怕他们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父皇呀,娘娘说的没错,这种事您就不要烦心了,由我们小孩子自己去操心吧!”生儿育女?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样的缘分了,但愿菲尘可以令他如愿以偿。
“是呀,父皇要多多保重才好。”顾放接下秦芾的话,跟着说:“芾儿这次来就是特意给您瞧病来的。”
“小丫头一个,算了算了,那么多的老头都不行,她一个女娃可以才怪呢。”
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摆明了不相信她。
秦芾自然不服,本来治与不治也是随兴而已,听了他这么看不起人的说法,她反倒是不服了,跃跃欲试的表示:“父皇,您别不信我,没准我就真的把您给治好了。”
彼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好,丫头要是把朕给治好了,我就让你的夫婿当太子。”
本来只是随口无心的戏语,却一下子让顾放和顾娘娘变了脸色,特别是顾娘娘,她几乎是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秦芾也知道不可以当真,不过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好的。“此话当真?”
“天子可是无戏言的。”
“那好,这回我还定要治好你才行呢。”
彼征只当她是玩笑,没料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当起真来了。
望闻问切,真像那么回事,而病因、病况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的。
到最后,顾征不禁有些将信将疑了。
秦芾在桌案上写着药方,顾征则一直催顾放去看看她都写了什么。
彼放只得把宣纸上的东西念了一念。
“芙蓉花一钱,柠檬皮一钱,接技果再一钱……”念到后来,连顾放自己都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了。怎么都是花呀果呀,这样的东西可行吗?
丙然,顾征笑不可抑,倒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宽厚的笑容。“我就说丫头不行,果然就是不行,这么些东西,芾儿以为自己是在办家家酒吗?天子的身子,治坏了是要掉脑袋的。”他故意吓她。
怎知,秦芾半点也不害怕,反而正色道:“什么家家酒,我列出的可都是好药。”
“怎么说?”
“父皇血亏,芙蓉花可以补血顺气有助消化;父皇常常咳嗽,这个柠檬皮就是止咳化痰的良药,还有薰衣草可以缓解压力,有助睡眠。”
听她一笔笔分析,他不住的点头,虽然还是不怎么信,但确实有了些许转变。
“丫头,这些花花草草真的有用吗?”
“有用无用,全在一试,父皇您尽避放心好了,芾儿绝对不敢拿自己的脑袋来抵父皇的铡刀呀。”
伺候着的太监拿起药方问顾娘娘,“娘娘,我可要按这方子给陛下弄去?”
彼娘娘还没有回答,顾征就替她说道:“去吧,我信这丫头。”
秦芾又把其中需要注意之处一一告诉那个太监,等都嘱托好了才让他出去。
安排好了一切,顾征要留他们用膳,顾放因为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便推了,而秦芾也看得出顾征十分体虚,不宜勉强支撑着说话,所以也不好打扰,就和顾放一起出去了。
出了寝宫,还没有走几步,就见朝中一位大员急匆匆走了过来。
彼放看看秦芾,秦芾也十分体谅他,就说:“你忙去吧,反正我认识路的。”
彼放这才放心和那人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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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赶车的马夫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夫看见秦芾并没有走过来,就扬声问:“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撑起宫女递来的纸伞,她信步走进市集,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贫困的人占满所有可以站人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