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小菊,你不要哭,好好说呀,什么叫做卖?又不是牲口,哪里会用卖的?”
小菊就是不肯起来,她还坚持着,“就是就是,皇帝陛下就是要卖了公主。”
秦铭上前,一把托起了小菊,“告诉我们,京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菊这才委委屈屈地说出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去年冬天,北印人攻入了青州关,我们打不过,陛下只好求和,不但割了一座城池,更打算用和亲来换取安宁。
“秦将军,小菊不懂战争,也不懂得国与国之间的那些关系,小菊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国家的安危一定要压在一个女人的肩头?将军不是常说吗?女人是用来疼惜的,小菊不懂,为什么呀?”
秦铭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一幕幕惨痛的画面。其实,关于她的问题,他活了那么久,又何曾懂过。
“那么后来呢?”
“北印人说了,要和亲,可以,但必须是皇家的血统,而不要那些来历不明的南安女人。”
秦芾不解地问:“不对呀,陛下的女儿不是已经嫁人,就是还没有成年,他哪来可以和亲的女儿?”
小菊提醒说:“烟公主忘记了吗?皇宫里还有九公主呀。”
她一把拉着小菊的手臂问:“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小九她可是个……更何况,当初舅舅可是答应了凤娘娘,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九的,怎么可以这么做?”
小菊带着哭音说:“娘娘都死了好些年,谁还会关心这个没人疼惜的九公主呢?烟公主,再大的承诺都是可以改变的,更何况,如今陛下为了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又哪里管得了九公主的死活呢?”
“小菊,不许你胡说。”
马车上传来了九公主魏绫清脆的喝止。
“小九也来了?”
小菊连忙点头。
秦芾抛下了她,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里头端坐的正是她美丽的妹妹——九公主。人是美丽的、清雅的,就如同清秋里的一枝丹桂,散发着香气,叫人怜爱。
“芾姊姊,看见小九高兴吗?”
魏绫颤巍巍地伸出手,伸向秦芾,而秦芾则飞快地接住了它。
“怎么不高兴?见到妹妹,姊姊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把魏绫轻轻揽入了怀抱中。
这是小九,她的妹子,凤娘娘的独女。凤娘娘出身官宦世家,因为生得美貌,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他们家的门槛,后来,她出嫁了,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魏潜。
算起来在当年凤娘娘是魏潜最喜欢的妃子,可就是身子太弱,生小九的时候几乎断了气,后来虽然侥幸活下来,可却从此离不了床。帝王无常情,对于这样一个可看不可用的妃子,拥有三千粉黛的他又怎会一直守着她呢。
一开始他还有这份心,可渐渐地,耐心用尽了,而她也就失去了一个丈夫对她的所有承诺,甚至连答应的皇后位子也给了别人,骄傲的凤娘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于是在魏潜登基后的第二年离开了人世。
小九是帝王之女,却也是个可怜的盲女,对于这个世间,她是全然的陌生。第一次看见小九的时候,是秦芾随着父亲、母亲给外祖父,也就是先帝拜寿的时候。
那时,旁人围在殿内高声地说着祝词,只有她一个女孩站在角落,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心疼。
从此,她认了这个妹子。
那一年,她不过八岁,而小九就更小了,只有五岁,这—相处就是好几年,等到她离开时,小九已经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泵娘了。
“小九,这些都是真的吗?”
痹巧的魏绫点了点头。
“为什么呀?陛下怎么可以全然不顾念父女之情呢?”
魏绫扶着秦芾的手,慢慢地下马车,边走边说:“父王有他的难处,芾姊姊你不要尽听那个丫头胡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小菊跑到另外一边,扶住了魏绫。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着急地朝秦芾使眼色。
“小九,既然不是小菊说的那么回事,那么你告诉姊姊是怎么回事好不好昵?”秦芾一边扶着她向竹楼走,一边温和地询问。
“只不过是父王答应了人,让儿臣出嫁北印而已。芾姊姊,其实……”魏绫讨好地侧头解释。
“抬脚,我们要上楼了。”秦芾指示着她。
魏绫轻轻提起罗裙,迈上一步,然后又一步。
“其实姊姊不需要为小九担心,小九嫁的是北印柄的大皇子,将来小九就是北印柄的皇后了。姊姊,你说这样多好,若是妹妹当了……”她继续道。
“转弯了。”
魏绫点头。
“若是妹妹成了北印柄的皇后,自然就可以向我的夫君提醒,让他不要再对我们南安发兵了,这样父王可以安心,而百姓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秦芾突然想问一句,她心底是不是真的如此天真的以为?可当她转头看见魏绫的眼睛时,一切已经昭然若揭。那双眼睛,也许看不见世间任何的东西,可是又有什么逃得过呢?她是懂的,不但懂,而且懂得十分透彻。
于是,她不说了。但,小菊却是忍不住了。
“北印人根本就不会给九公主好日子过的,烟公主,你没有看见那些人,还有那个来接九公主的二皇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给我们好脸色看,就是对待皇上,也一点都不尊敬。烟公主,九公主怎么可以去那样的国家?”
“小菊!不要胡说!”魏绫厉声喝道。
小菊还想说什么,秦芾却朝她摇了摇手。
秦芾把魏绫带到屋里头坐下,然后自己就坐在她的身旁,而一路默默跟着她们后头走的秦铭则站在窗边,并不开口,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那么小九你的打算呢?”
魏绫清丽的脸上依稀有着笑容,极浅极浅。
“芾姊姊,我自然是要出嫁的。”
秦芾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冷冰冰的,不知道她心中是否同样也是冷的?
“小九,难道你要当秦芾不成?”
那一声“秦芾”让秦铭猛地回头看她,而魏绫也抬起了头。
“做秦芾有什么不好?姑母以前不是常常和小九谈起她的事情吗?她甚至还把姊姊的名字也取一样。”
秦芾拿起随身携带的发梳,柔柔地梳着她的,一点点,慢慢的。
“她是一个病弱的女子,而小九也是,她可以做的,小九没有道理做不成呀!”
手上的动作倏地停了。
“那么小九为何要随小菊来这里?看你们行色匆匆的样子,必然是没有告嘱过皇上,如今,那宫里必然已经为了公主的失踪而乱了套吧?”
魏绫弯着眉眼说:“小九是来看姊姊,也是来看桃花的。上一回芾姊姊不是让小菊带回桃花吗?可惜那桃花才活几天就枯死了。所以,我才过来,想看看南安国里唯一的桃花,记着它,这样就算离开家几千、几万里,我也不会寂寞了。”
这才是她的心意吧?她不是来求救,而是来告别的。
可是,她大概忘记了,桃花到了宫里就死去,花草尚且不能承受大变故,她这样娇弱的深宫弱女,又怎能禁得起风吹雨打呢?最终的命运,恐怕只是另外一个秦芾而已。
“姊姊明白小九的意思了。”
魏绫赶忙牵着秦芾的手说:“芾姊姊,这就带我去看桃花吧,看完了我就连夜回去,这样父皇才不会太着急的。”
心里这时已经有了主意,秦芾打算先稳住魏绫。
“小九,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明天再上山,一大早的桃花最是好看了。”
秦芾边说着话、边使眼色,让差点说出秘密的小菊住了口。“今天小九累了,一定要休息,反正明天看了再回宫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