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圣湖迁移!”一笑,心中已然明了。由着大将军拖带一路,他随意看了看正在空旷地带操练的兵士人数,忽问,“京城拨来的神策军……”
“行军中途就被皇上急派的传令使招回,京城不能缺了守备。”性子豪迈的大将军直言不讳,“况且,皇上性多猜忌,也不放心让个二王爷重兵在握,先抽去京城一半兵力不由如兖调配,只等平了宰相党叛乱一事,再亲手握回大半的军权,朝廷那位老好人心思也够缜密!”
“同室操戈,对皇上有何益处?王爷多虑了。”
淡笑之声入耳,大将军瞅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聪明人装什么糊涂?你真要装个呆鸟样,也别在本将军面前装,本将军带的兵士都个个忠直率性,你跟他们多处些日子,心里头也痛快些,免得跟你家老祖宗那样短命!”
“你这人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见了突狼军可别来一句——本将军爱犬今日开荤,要你们脑袋一只。”东方天宝唇边一点笑。
大将军则放声大笑,“你小子只说错一字——本将军手中握的金枪名啸天龙,这龙可变不成犬!”忽又收了笑,道,“本将军就凭着这么一点领兵打仗的本事,值得那笑面虎明里称瓒打赏拉拢利用,暗里派探子观察防范。亏了是在边关领兵,真要待在朝廷里,本将军不被他气死也要憋闷个半死!当皇帝的整日便想着利用这个防着那个,累不累?这皇帝白给我做我也不屑!”
喝!大将军倒真个有气魄,这大逆不道的话也能当牢骚乱发一通,可真服了他!
东方天宝憋不住真个想笑,却听那大将军又道:“两面派作风、表里不一的笑面虎胃口可不小,还指望本将军有朝一日率兵纵横关外,把关外六个隐患连根拔除!”
纵横关外?皇上派他来此,不正是表明中原天子采取了兵不血刃、欲圆满解决事端的和平之策吗?
东方天宝心头略沉,若有所思。
二人此时到了营帐前,大将军撩开帐帘大步往里走,东方天宝却停步于帐外。
“快进帐来,咱俩坐下好好聊。”大将军返身撩起帐帘冲外面的人催促。
“进了帐,我与你还能坐下好好聊?”东方天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语出惊人,“帐中有死人!”
大将军不惊反笑,“不愧是查过案子的人,不错,帐里头是躺了一堆死尸,快进来看看,本将军就等着你来答疑解惑。”
营中死了人,还死了一堆,难怪见他来了就急着要将他拉来此处,这雷厉风行的将军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得闲!
走进这个营帐,杀敌无数的大将军与查过案子的他见了地毡上平放的一具具死尸,仍是变了颜色,将军浓眉深锁,东方天宝讶然“噫”了一声,十具尸首只穿着就寝时的中衣躺在那里,身上不见一处伤口一点血渍,令人吃惊的是,这些死者的面容居然带笑,笑容十分安逸,如同睡着了一般。他俯身细看,死者嘴唇指甲包括皮肤里僵凝的静脉血管都呈异色,似是窒息而死,但窒息的感觉往往令人十分痛苦,死尸面部带笑,确实不可思议!
“这些人是昨天半夜里突遭不测的?”指尖探测尸首体温和僵硬程度,他已笃定了这个推测。
“不错!”将军也蹲下来细看兵士的尸首,眼神愤怒中略带困惑,“昨夜子时巡哨轮岗,轮到这十人守夜巡哨,换岗的号令下达了许久仍不见这些人来轮值上岗,一名巡哨跑到营帐中催促这班状如熟睡了的兵士,发现异样后鸣锣示警,军中医官来看,查不出死因,方圆百里也未搜出可疑之人。”
“换岗时无人前来接替,这个时间营中巡哨可是空缺?”从前一拨巡哨士卒听到换岗号令撤下,到发现接替值勤巡哨的兵士已遭不测,这中间的空隙,足以让潜伏暗处的杀手乘虚来做些手脚!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将军突然想到——换岗时,值勤的士卒必须听到前来轮岗的人发出号令后方可安心撤下,但,昨夜换岗值勤的兵士已遭不测,那么当时的换岗号令又是谁发出的?莫非……有敌方探子冒充自己人混入营地?
昨夜混乱之时,未及细看,此刻再静下心来看这营帐里摆放之物,果然发现十名兵士生前所穿的甲胄已不翼而飞!暗叫一声糟糕,将军霍地起身往外冲去。
当日,将军只在积石山中找到十件遭人丢弃甲胄,军营里看似平静,除了昨夜已遭不测的十名兵士,再无任何损失。模不透敌方意图,将军只在夜间增派人手严密巡逻。钦差大臣带来的人也在营中安顿妥当。
平静地过了一个晚上。
第一章情花催人老(2)
次日凌晨,伙夫为营中贵客送来了早膳:一碟腊肉、一碗米粥。
北部边境气候干燥,山风凛冽,虽是春令时节,仍能看到几座雪峰,峰尖冰雪凝积,与阳光相映生辉。除了朝廷里供给的粮草,镇守边关的将士还在山中围猎,剥下毛丰细密光亮的兽皮做成御寒衣物,肉腊干了作为荤食,有时也采些野菜。
用罢早膳,神龙奇兵养精蓄锐,或坐或倚或躺或站,姿势不一,却都兴致勃勃地在看场地中针锋相斗的两个人——布家大少爷今日又惹恼了狼女,二人正赤手空拳在那里作肉搏战。
布射被狼女咬得鼻青脸肿,嗷嗷痛呼,握了拳头的手招呼到可儿身上却不带一点力道,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往姑娘家身上一模……那肌肤那弹性那手感真是……顶呱呱!瞧他一脸痛并快乐着的表情,众人就知道这骄纵贪玩的大少爷这回是栽了!自打他领教到可儿那股野蛮劲儿,那些小家碧玉、青楼艳娘都入不了大少爷的眼了,由一开始感觉到的新鲜劲儿,到如今的打打闹闹中日渐沉迷,他心里头是认定了这个女子就是他此生非娶不可的娘子!连娘子狠狠咬到他的那滋味都是……妙不可言哪!几个回合过后,他就闭了眼,一脸陶醉地被狼女压在身下,嗷嗷申吟。
瞧他那受虐后心满意足的小样儿,申吟声铺天盖地愣是能酥倒一片旁观人的骨头,有些个就忍不住抖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咬牙在那里挨“冻”。
可儿牙底下可不留情,对这个老是想尽了歪法子来找她碴惹毛她的大少爷,她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偏偏这人像麦芽糖似的粘了上来,任凭她怎么甩都甩不掉。其实,今日引发这二人肉搏的只是一件小事——吃早饭时,东方天宝知可儿喜欢吃荤,便夹起自个碗里的腊肉往她碗里放,结果却被这大少爷嬉皮笑脸地抢到嘴里。可儿没那九曲十八弯的肠子,心里头想到什么就直接表现了出来,她当即扑身过去,咬了那块半露在他嘴巴外的腊肉,哪知他趁机亲到了她的唇上,结果……肉搏战开始!也亏了可儿来到人多之处怕压不住凶野的性情、怕惹得东方天宝不开心,她自个又往足踝上锁了那根细长的锁链,撒野时动作便受到一定的牵制,这才让大少爷几次三番地“狼口”余生。
念奴娇一来就看到这幕情形,好笑之余忽然想到:可儿被布射缠住,那么他……此刻必然是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心念一动,她转身便往他所在的那顶营帐走去。
到了帐外,隐约听得里头一阵闷咳声,她不禁皱了眉,由京城奔赴玉阳关的路上,他的内伤总不见好,咳时常常见血,可儿几次藏了他的酒葫芦,还是被他找出来时不时沽酒饮上几口,这人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真的嫌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