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在那本红皮册子上以血盟誓,便能得玉宇清澄相助,岂料却枉送了斗勺的性命!不仅如此,招贤庄还以牙还牙,贴出招亲状,定下三日期限!
今天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若有人敢在那班奸人眼皮底下揭了招亲状,仅凭那份勇气,她便认准那人,允诺终生!
梳好连髻,照一照水面,倒映在水面的人儿,赫然穿上了那袭艳红的新嫁衣,脚下一双艳红的鸳鸯喜花鞋,绾起了同心结,虽无凤冠,亦是活月兑月兑一个新娘子!
七天前,她也是穿了这么一身新嫁衣,背井离乡来到扬州城,目的并不复杂,只想嫁给一个可以托付终生、并有勇气与她一同对抗永尊门黑白令、能助朱雀宫避过一劫的好夫郎!就像……她梦中的那个人!
“情梦……飘摇……”
她对着水中倒影,幽幽一叹。
梦中罗裳,雾中烟——
俱是空!
在扬州滞留了这么多天,她不但没寻到一个好夫郎,连亲如兄长的斗勺也离她而去。细细想来,只有那酒鬼一直若即若离地跟在她身边。
但今日,承诺了无论到哪里都会跟着她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这样……也好啊!”
有他跟在身边,只会扰了她的心!
被招贤庄封锁的扬州城,她连传递消息都难,三日期限,即使通知了朱雀子弟,他们也难在今日赶到扬州!
她掏出贴身藏着的那枚圣剑令,轻叹:“如今世人只知一楼一门,双岳对峙,却将你全然忘却了呢!”俯唇贴吻一下手中的令符,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收拢五指,紧握着圣剑令,沿着溪岸往前走。
裙摆轻拂水面,双足突然一顿,她弯下腰,在裙摆上打个鸳鸯结,掩去缺失的一片衣角。
经过草庐时,她看了看那间简朴的草庐,透过敞开的门户,恍惚看到屋内静静伫立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她惊“咦”一声,瞪大了眼再仔细一瞧,屋子里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许是眼花了!她释然一笑,举步,径直奔着城门方向而去……
等她走远了,草庐门口火红的身影一闪,一人倚靠在了门边,凝望远去的纤盈背影。
风儿清清细细,牵起人儿长长的衣袖,如一抹火红的云片儿,兀自于清风中洒月兑飞扬,袖中冰玉般莹莹剔透的手,悄然握紧一小片艳红的衣角,透着淡淡光泽的唇瓣微启,一声呢喃,风儿亦醺然迷醉——
“……情梦……”
呢喃声引得树梢上一只雀儿歪头看看草庐——门口空荡荡的,一阵风儿悠悠旋过……
扬州城,城门口。
多!很多!非常多……的人!
招亲状贴出的第三天,这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同寻常!
一圈栅栏把围观的人群隔开,栅栏内,招贤庄的护卫排成左右两条长龙,手中的钢刀举过头顶,明晃晃的刀刃左右交叉横阻着中间唯一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正是敞开的城门!
城门口摆放着几张椅子、茶几,招贤庄的几位大人物端坐在椅子上,品着茶,看热闹,一派悠闲,却把个城门口堵在了背后!
原本贴于城墙上的一纸招亲状,今日被挪到了城门上方——提有“扬州”二字的拱形门洞上!若想揭下它,不但要通过钢刀阵,挡住城门的那几位大人物也是不容小觑的。倘若侥幸通过这些障碍,飞身跃至门洞上方揭招亲状时,还得当心城楼上埋伏的弓箭手。
滴水不漏的防范,显而易见的用心!招贤庄的人是不打算让情梦活着离开扬州!
城门两侧分别搁置两件惹眼的东西——一口黑乎乎的薄皮棺材、一辆驼着火红花轿的马车!
弊材是广英杰诈死逃婚时“睡”过的那一口棺材,送嫁的马车则是情梦来扬州当天,遗忘在招贤庄门口的那一辆马车!一黑一红,触目惊心!
外围的人群“嗡嗡”议论着什么,招贤庄的人则在耐心等待。
日上三竿,拥挤的人群内突然一阵躁动,人们惊呼着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于荣焉往人群里一看,嘿嘿笑道:“瞧!咱们的‘翠花’来了!”
身穿新嫁衣的情梦正一步步从人群中走来。
看她今日的穿着打扮,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冷嘲热讽!
情梦脸上依旧端着清雅婉约的微笑,镇定自如地走出人群,无视那明晃晃的钢刀,继续前行!
便招贤打个手势,那两排交叉横阻的钢刀暂时分开,情梦畅通无阻地穿过钢刀阵,至城门前,止步,瞅着招贤庄的大人物们,温温绵绵地笑道:“为了本宫的终生大事,诸位不眠不休操劳三日,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于荣焉皮笑肉不笑,“于某遗憾的是,扬州城内长了眼睛的男子都不愿娶你为妻!”
“哦?”情梦故作惊讶,“你是说扬州的男人们都是有眼无珠、不辨是非、不识奸人,糊涂得很喽?”
“是你自己犯糊涂!”广英杰大声嚷嚷,“你穿这一身红嫁衣来做什么?你以为今日还会有人来揭招亲状?做梦去吧!”情梦瞥了他一眼,道:“咦?这不是招贤庄英年早逝的少庄主吗?我还没刨你的坟呢,你这是自个儿蹦出来的?真是大白天见了鬼!”
“你!”广英杰头发险些竖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唉——”情梦长叹一声,“本宫原以为贵庄最厉害的一门绝学是‘手刃’,以手为刃,霸道得很!今日方知,贵庄最厉害的招式居然是……”
便英杰耐不住性子,追问:“是什么?”
情梦一本正经地答:“变脸啊!这可真是一门绝活!活人变死人,死人又变活人;善人变恶人,恶人又变骗子。老的小的统统都是变脸鼻祖,可真是绝了!”又一指城门上方的招亲状,道:“本宫看到现在,实在是分不清,你们一家子是人变作了鬼呢?还是鬼装作了人?怎么净说些鬼话!”
“你你你……你才鬼话连篇!”广英杰气得舌头打结。
便招贤摆一摆手,示意儿子稍安毋躁,“杰儿,让个姑娘家站在大太阳底下陪你耍嘴皮子,不是难为了人家么?可不要让旁人笑话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一听老父言中之意,广英杰眼珠子一转,挺着胸,端起架子大喊:“来人!来人啊!”
几名护卫匆忙上前。
便英杰指指城门右侧那口棺材,大声吩咐:“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请客人到那边躺一躺,歇一歇!”
“且慢!”
不等护卫上前,情梦往后退开一步,盯着广招贤,不温不火地说:“你那鬼儿子用过的东西,本宫嫌它太脏,不过本宫站着也确实有些累了,不如,你把椅子让一让,给本宫坐了罢!”
“抱歉!”广招贤啜一口茶,气定神闲地说,“这儿没有多余的位置能容得你坐!”
“翠花啊!”一旁的于荣焉放下茶盏,叹道,“没地儿让你坐可怨不得咱,是你纵火烧得本庄只剩了这几张椅子,罚你站着好好反省,也是应该的!大家说是不是这理儿?”
围观众人一听,纷纷称“是”。
“纵火伤人,这样的女子站都不必站了,干脆自觉到棺材里躺着去!”
人群里有人兴风作浪,煽动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情梦——
“不错!这样的女子,老庄主何须与她客气?”
“瞧她这一身打扮,莫非还以为有哪个汉子愿娶她?”
“昨日倒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想揭下招亲状呢!”
“哪个?哪个?”
“还会有哪个,不就是扬州城内那个臭名昭著的软骨头酒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