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妳,并不仅是想到蔽薇因为残疾才没有逃过火灾,而是我送她到医院后,因劳累导致暂时昏迷,被检查出视神经附近长了肿瘤,且随时会压迫到神经而失明。”他苦笑,世事就是这么出人意料,让人显得渺小。
何聆霖猛然抬起头,抖着嘴唇无法言语。
剧本不对!不是她当初猜的,想了那么多,结果却完全不一样!
“失明?!”
“妳还年轻,我怎么能拖累妳?万一我……”
“绝对不会!”她猛地捂住他的嘴。“根本没有万一!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也休想叫我离开!既然老天安排我找到你,我就会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失明又怎样?你记得我的模样,记得我们走过的每一吋土地,如果你无法看见今后一切风景,就由我来当你的眼睛!”
难道他认为他们的爱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她发誓不会让他生活在黑暗中,因为心灵的光明无可比拟。
傻丫头……
赵熹然叹息,微笑着搂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安慰。“那个万一也已经消失了,真的。也许上天被妳缠怕了,只好托我来收拾妳。”
峰回路转,这就是所谓的戏剧人生。
“也就是说,你现在好了?”她再次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不放过任何地方。“既然好了,为什么不联络我,让我们分开这么久?口口声声说爱我,这样逃避就是爱?你好自私!”
想到这里她就恨、就怨!如果是夏天,衣衫轻薄,她一定会不客气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是的,他自私,将自己放在正义的天秤上,美其名是为自己着想,认为分别是对两人最好的安排,其实是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他凭什么认为这是对她妤?
“是的,我自私。我私心奢望在妳心里我是完美的,而不是凡事需要别人扶持的家伙。”他无法承担这种角色转变,因为爱,也因为一颗骄傲的心。
他当时觉得自己无法保证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却忘了没有他,她根本就没有幸福可言。
“虚伪!”她挣月兑他的怀抱。“我千里迢迢到美国来找你,换来的却是另找一个男人的祝福?我只问一遍,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刚才我已经承认我自私了,怎么还会把妳拱手让人?”他并不生气,只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只是说明当时的想法,当然,妳说我在找借口也可以。”
“你……好狡猾……”以前她在口舌上就占不到便宜,经过三年,情况仍没有改变。“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躲在美国?”
“当然不是。”他迅速否决。“手术成功后,我曾托人查妳的下落,但妳早就离开台湾,而且音讯全无。”有时想想,他们还真是冤家绝配,动辄选择离开,让彼此牵挂担心。
“你真的找过我?”她不敢相信。“明明是我一直在找你!说,为什么洗去手术住院纪录,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如果他敢说是要躲她,她绝对会转身就走。
“因为妳哥哥。”
“我哥哥?!”何聆霖猛然一震,这个清息实在太惊人。“你有他的消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天啊,何峻离家已经七年,七年中从未有半点消息,熹然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引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
“何峻这些年一直在非洲做慈善工作,免费为那里的儿童提供医疗。当初他带走何家的资金,就用在建医院上。”
扮哥他……
听到这一切,何聆霖已恨不起来了。她一直认为哥哥是懦夫,只会躲在某个地方买醉,落魄潦倒。
现实与戏剧毕竟是有差别的。
“也就是说,哥哥曾找过秦薇?”
“是的,所以我才那么做。对不起,昤霖,这些年让妳受苦了。”她的睑蛋消瘦了,渐渐显出成熟女子的妩媚风韵,尤其那段佛朗明哥舞,让他惊艳。
“薇薇不想让何峻看到她烧伤的模样,所以和我一样,也选择了逃避。”
“你真的忍心让他们不再相见?”
“不会。薇薇手术很成功,痕迹已不严重。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已松动,她到底一直爱着他。”
“也就是说,你不仅有我哥的消息,而且他和秦薇还有机会重新来过?”上天怜悯,苦尽笆来的幸福一定分外甜蜜。
“可不可以不说他们?”赵熹然佯怒。“告诉我,妳的舞是谁教的,这些年离家漂泊又是怎饼的?”
想到因为心结、因为自责而分离三年,他就尤其渴望知道关于她的生活点滴。
“伦克,就是那个西班牙小提琴家。他带我散心、排遣寂寞苦闷,教我舞蹈放松身心。”
那时她心情岂止寂寞苦闷,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快疯了。
是伦克的浪漫主义感动了她,让她知道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用心感受的东西。譬如一个民族的精髓,譬如沉重苦难的历史和文化。
“在我最想不开的日子里,他逼我到大街上看熙攘人群和街头艺术家。然后我们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他拉小提琴,我跳舞,钱就捐给当地慈善组织。”
通过这些强制性放松,她终于战胜了阴郁,也渐渐开朗起来。消沉于事无补,要善待自己,努力越过困难。
“伦克不放心我一个人,带着我去许多国家流浪。最后一站他选择美国,也是因为打听到你们的消息。”
她不知道伦克出了多少力,只知道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她。他一直是表面大剌剌,其实心思细腻的人,有西班牙人的热情,也有绅士风度与体贴。
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爱的是伦克,波折会少许多,生活会更浪漫……可惜人生无法假设,而她爱熹然,无怨无悔。
伦克也似乎没有超越朋友界限的想法,真诚交往的异性有时比情人更亲密。
“也就是说,妳这些年一直和伦克在一起?”腰上的手臂陡然收紧,却在下一刻放松。
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选择逃离,独自舌忝舐伤口,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嫉妒?
“爱你是我的选择,与他无关,也与任何人无关。”她并不吝啬承诺,如果这可以令他放心的话。“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平淡的生活中,牵着爱人的手,将一生风景看透。”
有一种冲动,封住她不断安慰的红唇,因为每一句劝慰都犹如一把刀,把内疚两字刻在他肌肤上。
赵熹然轻轻抬起她的睑蛋,眼中有幽怨、有沧桑,更有藏不住的爱意。
繁花似锦的美丽生活,都在酝酿中。
“昤霖,谢谢妳给我这多惊喜、这么多信心。”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同样有个礼物要送妳。”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卧室,床边有一个大型画架,不过上面有块暗红帘布遮住,看不出是什。
赵熹然走上前,手臂一挥,一副大型人物油画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一望无际的蓝,蔚蓝的天空、青蓝的水色,船身周围阵阵涟漪荡漾。一位船夫撑着船桨、面带惊色,细细看去,原来水中还有一男一女若隐若现。
女子的头发顺着水漂动,好像妖娆舞动的水草。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而男子搂着她,双唇紧紧贴上,传递生气以及浓浓的依恋,就像她是他的唯一。
“这是我们在西藏……”何赊霖情不自禁走上前,轻轻触模画布,也触模那遥远而美好的回忆。
“是的,在西藏。”赵熹然从背后搂住她。“在水里,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是值得纪念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