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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绝崖底,山花烂漫,溪水潺潺,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云琛彬在地上,轻拍燕姬的脸颊,唤着:“娘娘,醒来……”
燕姬悠悠转醒,神志还有些迷蒙,目光呆滞,看不清眼前的人,“这是哪里呀?天上还是地府?”
她如孩童般纯真的言语引来云琛一阵轻笑,“都不是,我们尚在人间。”
燕姬摇摇头,企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一幕一幕的景象在她眼前飞过,她记得被人打下悬崖,好像有人也跟她一起掉了下来。半空中,她似被一团光晕围住,接着就不省人事,可她为何会被打落悬崖,就想不起来了?
她抬起螓首,终于看清眼前人,不禁后退好几步,骇然,“李云琛,你是人是鬼?”
此时的李云琛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哪有平日里那份清雅端秀的模样。顿时,她终于想起因何而起,激动起来,“皇上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会没事的,你不要伤心啊。”云琛安抚着她,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他没有出事。
燕姬已然没了主意,云琛的话就像一根救命草一样,让她紧抓不放,“真的吗?他没死?”
“是真的,相信我,”云琛温柔地哄着她。
燕姬低头审视自己,衣衫洁净如初,只有少许尘土。站起身来,并无不适之处,抬首仰望,看不见山的尽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下来,不该如此啊。是了,那团光晕,它托住了她的下坠之势,她才能安然无恙。
“是你,救了我吗?”燕姬问得有些迟疑,“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说是云琛救了她,那她为何不救她自己呢?
云琛被她的话问住了,救人何须理由?但这位燕姬娘娘生性冷傲,不肯受人半点恩惠,她该怎样向她解释,她才不会疑心呢?想起燕姬赠药之德,割腕救命之恩,心中便有了主意,“娘娘也曾救过我,云琛只不过是报恩罢了。”
“撒谎!我说过,我不是为了你。”为了报恩,陪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根本不信李云琛的推月兑之辞。
“还有一个理由,娘娘曾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般,轰得她头昏眼花。李云琛是为了齐砚,她也爱齐砚啊!强自定住心神,燕姬苦涩道:“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过于仁慈?你就不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还想救别人的孩子?”
云琛默默不语,依然跪坐于地上,从她跌落山崖未死的那刻起,她就知道,齐砚肯定也没死。所以,他也不准她一人死去。
燕姬不知道是该嘲笑她的痴傻,还是自惭形秽,“我没有怀孕。”喊完这句话后,她早已是泪流满面,“你后悔救了我这个骗子吧,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云琛抬起头来,紧蹙秀眉,担忧陷入狂乱的燕姬,“云琛谢谢娘娘告知实情,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娘娘都是云琛懊救的人。”
“你为何如此平静?一点儿也不惊讶。”转念一想,坠崖之时,李云琛曾抓住饼她的手腕,以她医术之精湛,有无喜脉,一探便知,“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并没有怀孕,对不对?”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娘娘无须介怀。”
“能不介怀吗?你存心救我,还编出理由让我觉得没有亏欠于你,如此用心,我要是再误会你的话,就连禽兽也不如了。”眼光下移,见云琛仍坐在地上,她走过去,将她扶起,才发现她的腿摔断了。
“怎么不救你自己呢?”燕姬将她扶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开口相询。
云琛不答,怕她内疚。灵珠的能力太微弱了,当时只能救一个人。而现在,她虽站不起,却也感觉不到疼痛,更没有能力再唤出灵珠,一个已死之人与活人无异,只是没了对的知觉,而神魂依然受那无穷无尽之痛苦。
天上、地下、人间,何处才是她魂归之处啊?
瞧她的神情,燕姬已然心中明白,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哽咽道:‘我、我……”
云琛吓了一跳,“娘娘……”
“如不嫌弃,燕姬愿与云琛姐妹相称,你较我年长,我叫你一声‘姐姐’如何?”
见云琛不答,燕姬不禁有些着急,继续道:“如果你不愿意,请你也不要再称我‘娘娘’,叫我‘燕姬’就好。”
云琛微微一笑,温柔地拉她起身,“我喜欢有你这样一个妹子,不过我仍得喊你娘娘,我不想让旁人误会,我们是因为齐砚才互称姐妹的。你明白吗?”
燕姬高兴地点点头,明媚如朝霞,“看来姐姐仍然不想当皇上的妃子啊。”
“我本名姓洛,你可以叫我洛儿,当年父皇曾如此唤我。”
“洛姐姐,你也是个公主吗?”好久没有感觉如此亲近之人,与之倾心相谈,燕姬的话自然也多了。
云琛轻叹一声,思绪飘到久远以前,“那又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洛姐姐回宫后再讲给我听。”燕姬看她神情哀戚,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该如何上去呢?这么高?”
云琛回过神来,他不会死心的,他说过不管是天上地下,他都不会放手,“我想,等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救我们的。”
燕姬疑惑地看着她,“洛姐姐为何如此肯定?也许他们认为我们死了,毕竟从那么高摔下来。”
云琛惨然一笑,“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这么高,他们该怎么下来呢?”
“燕姬,你说这兴都城内会有多少根绳子呢?”唉,只怕又要扰民了。
“公主──”弄雨从天而降,欣喜公主果真安然无恙,许久不展欢颜的丽颜染上一抹绚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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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绝崖一役后,皇宫内平静不少·齐砚虽伤重,却对云琛寸步不离,甚至不顾规仪,搬来望月轩与她同住。四日后,云琛趁齐砚熟睡之际,央求冬儿,带她去看弄雨。
自那日弄雨从山崖下救回她与燕姬后,她总觉得弄雨神情有些古怪。
“咚、咚──”
听见敲门声,弄雨心中着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她拉好衣衫,开门一看,惊讶道:“公主。”面色略显慌乱。
云琛笑语盈盈,“然则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哪个宫女呢?”弄雨从冬儿手中扶过公主,担忧道,“公主腿伤未愈,怎可随意走动?”以前的弄雨是不会这般说话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从一个天真迷糊的小泵娘变得细腻善感。
云琛遣退冬儿,在弄雨的搀扶下,来到圆桌边坐下。桌上正摆着白布与小瓷瓶,了然道:“原来你正在上药,听说你的伤在肩上,必然不好自己换药,而你又不习惯找不认识的人帮忙,我早就想来瞧瞧你,只是齐砚他……你先除去衣衫,我替你上药吧。”
弄雨急得后退几大步,方才停下,摆手道:“不用了,公主,不用了。”
对弄雨的失态,云琛不以为意,平静地问:“为何?”
“我已经换好药了,就在您进门之前,谢谢公主。”她急得快哭了,不明白平时里和善淡泊的公主,此刻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
“我调制了一些伤药,有生肌去疤的功效,你是女儿家,身上有疤痕总是不好。”
鲍主执意要给她换药,她不禁害怕得跌落在榻上,猛烈地摇头。
云琛用手支撑着桌面,站起身来,柔声安抚她:“别怕,不换了,你过来坐下吧。”
弄雨惊觉自己过于失态,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依言坐到云琛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