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凤符!丙然是凤符哪!”
众人激动不已,纷纷跪下遥遥叩拜。
太夫人眼前发黑,身子一晃,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太夫人累了,快扶她回房歇着。”
凤天影这会儿再来使唤太夫人的贴身丫鬟,一个个竟不敢不从,扶起太夫人,匆匆退出青云殿。
阮霸呆呆地站了良久,面如死灰,闷声不响地离开了。
彩灯亮起时,青云殿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百鸟朝凤盛宴已在凤天影的主持下顺利进行。美酒佳肴源源不断地送上来,酒席由殿内一直摆到殿外的车马道上,主子让山庄众弟子也一同入席,推杯换盏,痛快畅饮,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殿外一名弟子匆匆入内,奔至凤主子面前,在主子耳边悄声说了句话。凤天影点个头,推杯站起,趁众人不留意时,由侧门悄然离开。
不一会儿,席间也不见了白眉老人的踪影。
戌时三刻,一顶软轿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由山庄后门抬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10章(1)
戌时七刻,凤舞山庄内灯火辉煌,笑语喧哗。而山庄背面一座无名峰上秋风瑟瑟,犹显寂寥萧条,夜色笼罩下的山峰如同一个巨大的魅影。
趁着夜色的掩护,一顶四人抬的软轿正觅着崎岖山路缓缓行进。到了山顶,轿门帘掀起,一人步出轿外,轿子顶盖悬挂的一盏风灯照着这人打满褶子的脸——深夜上山的竟是太夫人!
遣散轿夫,太夫人拄着拐杖穿过乱石杂草,停步于一座高高隆起的荒冢前,颤手抚着墓前石碑,她眼中浮现碎碎泪花,拨开缠在墓碑上的藤蔓,碑面凿刻的字体显现出来——宁氏秋娘先夫阮仁孝之墓!
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碑上铭刻的亡者姓名,太夫人神思恍惚,追忆往事,心头凭添几许忧伤。
蓦然,不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扰了太夫人,她徐徐转身,盯着一株苍松,唤道:“阮儿!为娘知道是你,别躲了,出来吧!”
苍松后面转出一个魁梧身影,正是阮霸,“义母!”他疾步上前,忿忿不甘地说:“凤弟今日稳坐虎椅,您却跑到山上来做什么?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我为凤家也做了不少事啊,难道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太夫人叹了口气,问:“今日青云殿上那几个蓄意滋事的盐号掌柜是受你暗中唆使的吧?”
“是!”阮霸点头,毫不隐讳,“他们当中有几个是姬府的人,姬添荣得知凤家主子身患隐疾,又一直冷落无瑕,就答应与我里应外合夺了凤家主子的权位,也好逼他让出无瑕。”
太夫人沉默片刻,又问:“吟丫头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阮霸心头一跳,慌忙摆手,“不、不!那不过是一场意外……”
“胡说!”太夫人愀然作色,“吟丫头溺水那晚,有个下人看到你分明去过柳园,还拼命追着吟丫头跑,那下人的嘴虽被为娘堵上了,但在为娘面前,你总得把这事儿说个明白!”
阮霸低头缄默,良久良久才开口道:“那夜我与姬府的人在林苑中密谋大事,不巧被她听了去,我当时心一慌,就想追住她威胁几句,让她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可她胆子小,只顾着拼命奔逃,结果……”他叹了口气,忽又抬头急急道:“我真的没有想过害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滑落到池子里,她的死的确是个意外!”
“你不追她,她会掉下去淹死吗?”太夫人摇头叹息,“吟丫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真是作孽啊!”
“义母!”阮霸激动不已地大声道,“为了无瑕,我什么事都会做!只要能得到无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混账!”太夫人怒容满面,“为娘养你这么大,你却为个女人走到歪道上去,我给你取名为‘霸’,是盼着你有朝一日能霸占凤家产业,你倒好,成天只想着个女人,没出息!”
“在我眼里,无瑕是无可取代、最最重要的人,只要这辈子能得到无瑕,我宁愿放弃其他一切!”阮霸紧握着拳头,冲动地顶撞义母。
太夫人恼怒不已,抡起拐杖重重打在他腿上,“你这个没出息的孩子,给我跪下!”
阮霸咬紧牙关,倔强地挺直身子硬生生挨了一记打,却不愿跪下。
太夫人指着一侧的墓碑道:“还不快快在你亲爹坟前跪下!”
阮霸闻言惊愕不已,“您说什么?这是我爹爹的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义母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此刻看到墓碑上“阮仁孝”三个字,他心头一震,“爹!真的是我爹!”悲喜交集,他屈膝跪下,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哪!
太夫人面泛凄苦,对着墓碑颤声道:“仁孝,你看到了吗,我已亲手把我们的儿子养育成人……”
阮霸霍地抬头,震惊地望着太夫人,“我们的儿子?难道我是您亲生的?”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悲伤,颔首答:“不错!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怎会为你做那么多事?我含辛茹苦地养育你成人,盼着你出人头地,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居然轻言舍弃一切,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吗?”
阮霸缓缓低下头,心怀愧疚。
“今夜,咱们娘儿俩就在这坟前发个誓,你要答应为娘,在没有坐上青云殿那张虎椅、没有成大事之前,不许顾念儿女私情,你要彻彻底底地把无瑕抛到脑后去!”
太夫人声色严厉,阮霸却低头不语。
让他放弃无瑕,谈何容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无瑕,假如……凤弟知道他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会不会顾念兄弟情分把无瑕让给他?或者,还是应该先夺了凤弟当家的权位,证实他的能力不低于凤弟,那么无瑕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全心全意接纳他!
他拿定了一个主意,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山顶上传来另一个含笑的声音:“当娘的望子成龙,当儿子的却成不了多大气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恨铁不成钢哪!”
突如其来的语声令坟前二人大吃一惊,急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右边树阴下,一人斜倚树干,悠闲自在地把玩着手中一柄玉骨折扇。
“凤弟!”阮霸暗自心惊:他不是在主持百鸟朝凤盛宴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凤天影瞅着太夫人,似笑非笑,“您老模黑上山,孩儿真怕您有个闪失,就提了盏灯来,给您照照路,免得您绕到歪道上失了足。”
他手中压根没提什么灯盏,太夫人哪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少在老身面前假惺惺!你今日把老身逐出青云殿,在你眼中分明是容不下我这个当娘的了!你翅膀硬了是吧?当真以为老身奈何不了你了?”
“娘的眼里不是也容不下孩儿了吗?”凤天影扬了扬眉,一语惊人:“我可从未见过有哪个当娘的会把儿子当眼中钉肉中刺,只想一除为快!虎毒不食子,您可比虎厉害,连自个儿子您都下得了毒手!”
太夫人脸色变了变,“你在胡说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凤天影用扇柄挑起搁在脚边的一个包袱,远远地抛了过去,“您打开包袱瞧瞧,这里面的东西,您不会陌生吧?”
阮霸接了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尊从神龛里取下的果报神的金箔泥塑像、两块刻有凤家父子名字的灵牌、一只添有红紫斑的影青瓷杯盏。
太夫人看到这些,脸色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