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玉阡萝置之不理,只是哀伤地望着敕廿利炎。
“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清楚吗?难道之前我不是为了国家战死在战场上,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吗?难道之前我就和帝车相爱您不知道吗?”她忍住流下的泪,“父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羽国好,您相信我,再晚就来不及了,帝车对您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不会给您多一分钟喘息的时间的!求您了,快走吧。”
“滚回你的宫廷!宾回帝车身边!”队伍里不停地有人叫骂。
“住口!”玉阡萝的大喝竟真的使声音停顿了片刻。
她重又面对父亲。
敕廿利炎望向挡在队伍前面,在月光下显得形单影只的女儿,“你躲开。帝车已经粉碎了我们在几个城的据点,杀了我们无数的兄弟。这一次我们是为了亲人和朋友而战,即使不幸败在帝车手里,我们也无怨无悔。仗,我们是打定了。”
“父亲……”为什么这么顽固呢?她痛苦地面向群情汹涌的队伍,“你们今晚的举动将决定亲人以后的生活,他们可能因为你们的行动而生活在战争与死亡的阴影下——”
“我们不听你的!宾开!”
“萝儿,你阻止不了我,快走吧,不然就和我动手!”敕廿利炎重重地道。此时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父亲……”
淡淡的雾起了,而后越来越浓。
眼前白茫茫一片,玉阡萝只听见周围惊恐的叫声。
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心头沉重。这是太阶阻止两方正面相交的伎俩,同时这代表帝车已经到了。
“父亲!您在哪儿?”她要赶快找到他才行,“父亲!”
“萝儿?我在这儿。”敕廿利炎的声音听起来和她的距离很近。
她转过身,就在背后不远处父亲的轮廓隐约可见,“父亲。”她奔过去,拉过他的手臂,“快跟我走!”
“不行,我们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而自己却逃命,“你要一起带走他们。”
“我没有办法。”他们根本不听她的。
敕廿利炎站定脚,“老实讲,你是不是故意要拖住我们的?”
“父亲?!”他怎么可以这么讲话?
“萝儿,你不要怪我怀疑你,你和以前不同了,这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若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弃羽国人民不顾而和帝车结婚,你将一切都抛弃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对你寒心?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你,我们这次会有更大的胜算。”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我们快走吧!”
“你——今天究竟是不是和帝车站在一边,给我个答案?”
玉阡萝心急如焚,“父亲,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好不好?”
“说吧,我也想知道答案。”浓雾中传来冰冷刺骨的声音。随着声音的临近,周围的雾越来越淡。直到他的身边没有一丝的雾。
周围的喊叫声越来越弱,终至消失。
这下真的完了。玉阡萝感觉身体坠入了冰谷,“帝车……”
“我以为我们明天才会见面,可是——”他笑了,笑容是那么让人心疼,“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也想知道答案,说吧。”
“没有答案。”玉阡萝努力想使自己保持平静,“没有。我只希望你放过我的父亲,只有这一个请求。”她明白此刻他的心一定比利刃在心更痛,可是她没有办法不这样讲。
“我不需要你的请求。我是羽国的王,我有自己的尊严,我也有国家的尊严要维护!今天,我们就结束这一切。”敕廿利炎在空中一挥手,一条足有一米长的寒光逼人的大刀赫然在手。
帝车冷冷一笑,闪过他劈来的一刀。
“父亲!帝车。”
可是无论玉阡萝怎样劝阻,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他们斗在一块儿。四下的雾被他们周身的戾气驱散。
她冲到中间阻止两人再度拼到一起,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刀剑竟然同时穿过她的身体。
“玉阡萝!”
“萝儿!”
玉阡萝应声倒地,鲜血四溅。
“玉阡萝……”帝车抱起她,“我、我……”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玉阡萝惨笑。
“萝儿——”敕廿利炎老泪纵横。之前她为了羽国死在战场上,令他痛失爱女,现在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自己的面前。
“没关系……这就是我的命吧!”玉阡萝一手握着帝车的手,一手握着父亲的手,“我已经尽力了……你们如果还要继续,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想一想吧,死了……不过如此,人生也不过如此,外面的士兵此刻也可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外面,也可能被血冲刷了地面……到处都是死尸,人死了,还能怎么样……一切不过是化作灰飞而已。我真心希望不再有战争,真的……”
“玉阡萝!”
怀中的人渐渐失去温度,帝车难以自制地冲着天空发出怒吼,声振百里,凄凉得让人心头颤抖。
敕廿利炎看着悲痛欲绝的男人,一滴老泪滴在地上,和地面的血融在一起。
“我们……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吧!”帝车抱着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一点,“……你走吧。”是不是所有事都发生后才会懂得,失去后才会珍惜呢?
敕廿利炎的大刀飞动。
“哐!”扔在帝车身边,他行动踉跄地离开。女儿……他的女儿……
尾声
秋高气爽,漫天金黄的落叶在空中飞舞。
出人意料,天朝大王的婚期没有如期举行,而是改在了一个月后的明天。没有人确切知道原来的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在市井间偶有传言。有人说那一晚有铺天盖地的大雾,有人说听到凄厉的叫声,也有人看到前后看不到头尾的羽国军队……但是没有人能够肯定。
所以,这都是传言。
之后的第二天比平常更为平静,甚至往后的日子也再没有发生奇怪的事。突然间全国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再没有打仗的消息流出。
“王。”太阶来到三角亭,帝车悠然而坐。
“来,坐吧。”帝车递过去一只酒杯,“羽王怎么说?”
“他说谢谢您。”太阶一饮而尽,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他一定会以父亲的身份参加婚礼。”
“嗯……太阶,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啊。”
太阶啜口酒,“王的意思?”
帝车不置可否地一笑,“我只能说你运用幻境的法术之高出乎我的想象。”那场大雾里他和玉阡萝生离死别的感觉太过真实,甚至让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知道一切后他也并没有追究,毕竟人没有死是最完美的结局。但是敕廿利炎的改变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他居然真的放弃了复国,解散了所有效忠他的军队。
也许那场幻境里的一切让他们都看清了更多真实的事物。
“你——”声音戛然而止。
帝车望着飘动的落叶的后面,目光变得柔和。略略有些败落的花丛,玉阡萝漾着幸福的笑容向他走来。
将她带回这个世界也好,将他设计进入一个虚幻的境域中也好,他都不再追究。
活着,真的很好。就将该忘掉的忘掉,该不知道的就装作永远不知道吧。
“明天我们就成亲了,今天见见也是可以的吧?”玉阡萝坐在他身边,笑道,“我追出来会不会妨碍到你?”
“我求之不得。”帝车揽住她的腰,“父亲已经答应出席我们的大婚。”
玉阡萝垂头,而后浅浅一笑,“谢谢你……那个幻境的事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吧?”虽然之后他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还是担心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