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座藏书楼,那里——”帝车蓦地停住话。那里不能让她去。藏书楼是全国书目最全的地方,那里有史官记载的历史,她也会看到那场战争,看到她在那里。
他注意到她不解的目光,“那里有很多书。”他说,“我叫人挑几本有趣的书送来给你。嗯——等有时间,我带你四处转转,这里有许多好的地方。”
“玉阡萝。”帝车走近她,“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帝车。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初见到的那个我爱的可爱女人,我也希望无论有怎样的变故,在你心里,我都永远是你的帝车。”
“……我知道了。”
她的帝车,她并没有感觉到他是她的——过去,他是过去的她的,准确地说。
他——能了解她的想法吗?
这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陌生而且孤单。
“你们可以带我去东方的藏书楼吗?”玉阡萝望着小心翼翼地站在她面前的花柔和雨润。内心里她或许比她们更加小心翼翼。
“藏书楼?”
“是啊,帝车说那里有许多好看的书——我一个人呆呆坐在屋里很无聊。”玉阡萝表情无奈。
“你们可以带我去吗?”她等不及帝车差人送过来。
“您是我们的主子,您有什么吩咐下来就好。”花柔道。既然王已经允许,她们听命就是。
于是,在花柔雨润的陪同下,辗转向藏书楼方向走去。
来到一条银色长廊时,玉阡萝被一阵吵骂声吸引,好奇地向声音来处张望。
长廊的另一端。
“……告诉你,再不走打断你的腿。”数十名士兵围着一个粗布衣衫,蓬头垢面的男人,“你们这些下等人,要你们来做工时不来,要你们走的时候又不走——就你们事情多。”
“我、我生病了,您再给两天时间,只要病一好我马上就走!”男人咳嗽不断。
“你以为这是养病的地方?”士兵队长粗粗的眉毛挤在一起,一脸嫌恶,“就你们羽国的人,活该有这种下场。”
听到这,花柔连忙向雨润使个眼色。
“主子,我们快走吧。不要看他们那些下等人,他们很脏。”
“不,他们不脏。”玉阡萝淡淡地道。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她深知在每个被视为肮脏的人的心里,都有一段难言的过去。
她缓步向声音来源处走去。
“主子!”两人担心地追上去。
天关将军吩咐她们不要让她见到羽国的人,可她们竟然亲自将她带到他们面前——被将军知道,她们肯定逃不掉惩罚。
声音愈加清晰。
“快点滚!王下令你们一天之内全部离开宫廷,你竟然还私躲了一天,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可是,队长,小的真的无处可去。”入宫三十年做工,他早不知去哪儿寻找失散的家人!
“来人!抬出去!”队长不耐烦地喊。天知道他为了清除这帮下等人,忙了多久。而且被上面知道有羽国的人现在仍留在宫廷,他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主子!”
花柔上前拉住玉阡萝的衣袖。只要绕过拐弯处,她就见到那群士兵了。
玉阡萝回首。
花柔意识到冒犯了她,连忙松开手,“主子,您听到了这是王的命令,我们不能过问……没有人可以不遵从王的命令。”
“您还是不要过去了,要不然我们会受到责罚的。”雨润一脸的担心。
玉阡萝甚至看到她的手在抖。
闭角处的嘈杂声音已经渐渐远去。被扛走的体弱男子只是难过地哼哼几声,再无其他。
是啊,如花柔所言,谁敢违抗王的命令?她吗?她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可是那个人生了那么重的病,不能治好再让他走吗?
“羽国?”她记得士兵队长用很不屑的语气说话,“他们的地位很低下吗?”玉阡萝问。不光是那个生病的男人,士兵队长的语气好像所有羽国的人他都看不起。
“当然啊,他们那些人——”
“不是的。”花柔打断雨润的回话,“主子,其实并不全是这样。有好多羽国的人是上等人,他们也有地位极尊崇的大臣。”
“哦。”玉阡萝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花柔总是要打断雨润的话呢?她有些不解。似乎许多次都是这样……
“主子,我们还去藏书楼吗?”
“啊?哦,当然去。”
玉阡萝边走边在回想刚刚的事情。只是片刻,她们已经到了藏书楼。
“是这里吗?”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三层楼高的房子,外观宏伟大气,墙身是深深的檀木色,庄严而贵族气十足。整个房子被一圈同色系的木栅栏围住,外面层层守卫着士兵。
“什么人?”墙门处守着四个士兵。
玉阡萝左右看看他们,却没有讲话。她该怎么介绍自己?王的朋友,王的爱人,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还不是那么准确。
其实,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她也说不清。
“我想进去。”
“这里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士兵严肃地拒绝。
“是王准许的,你们也要阻拦吗?”雨润有恃无恐地反驳。这些小兵平时有事没事吆喝着支使她们做这个做那个的,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好好训训他们,“惹恼了我们主子,可有你们好受的了,小兵哥。”
“王准许的?”士兵左右为难,如果她们只是顺口胡诌,放了她们进去,他们就惨了。如果是真的却被拒之门外,他们也会很惨。
“我可以进去了吗?”玉阡萝问。
士兵似乎没什么异议。
“不可以!”响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玉阡萝奇怪地转身,只见一个身负血红色长剑的男人傲然而立。他一袭绛衣,容貌颇为英俊,眉宇间透着英气。左脸颊有一条淡淡的一寸长的伤疤。虽然脸上有疤,但不损他的英俊,反而使他显得更具有阳刚气,气势十足。
“天关将军。”众人齐声恭敬地道。
原来他是位将军。玉阡萝不露声色地打量他,“你好,天关将军。”
天关微微一躬身,以示尊敬之意。
“为什么我不可以进去呢?天关将军。”玉阡萝问,“我只是闲来无聊,想看几本书而已。”宫里的规矩怎么会这么多。
“有王的准许,您随时可以进去。不是只有您,任何人都一样。这是王的藏书楼,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天关瞥一眼士兵。而且他不相信王会准许她进出藏书楼,里面有太多王想要隐藏的东西。
士兵们惶恐地低下头,刚才唧唧喳喳的雨润也异常安静地低头数着地下的沙尘,再没有讲话,甚至眼睛也不敢抬起来。
看着他,玉阡萝只好叹息,“好,等我拿到王的特许,我再来。”他是打定主意不让她进去了,“天关将军。”
“是。”
“您不用这么——客气。”他的态度令她浑身不自在,“其实我是想问,这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书?您有什么建议吗?那样以后我就不必盲目地乱翻了。”
她颇有兴趣地打量藏书楼。他们越是不让她进,她越是想要进去。这是人类的共性吧。越是制止的,越是要去做?
“这里是书籍最全的书楼,什么书都有。我想会有许多您感兴趣的东西。”
玉阡萝礼貌地道声谢:“其实,我在这里挺闷的,你可以告诉我有哪里是我可以去的地方吗?”
天关犀利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花柔雨润,“整个宫廷并不是可以随便走的。当然,您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王准许。”
实际上就是说,她现在什么地方都不可以去。玉阡萝明了地点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