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她怎么觉得他还是在打太极拳?
“可是生物学不会告诉我们,这个人的父亲从事什么,母亲从事什么,哪里出生,背景如何,生了几个孩子,而你排行第几。”哼!她怎么可能第一招就认输了?
“当然不会!这种事不能问生物学家,要问户政事务所啊!”他啧啧两声,“小若若,妳要买披萨总不会跑到警察局去买吧?”
白若楠又闭了闭眼睛,没好气地道:“问题是现在没有户政事务所,所以我只好请你亲自回答,好吗?”
朱岩桐害羞地笑了笑,“我上无父母,身家十二亿,单身。小若若,如果妳有兴趣的话可以早点跟我告白,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培养感情,而且妳放心,结婚之后我一定会乖乖把薪水拿回家交到妳手上。”
白若楠整张脸刷地变红,重重地放下笔记本。
“我何时说过对你有兴趣了?”她差点失控用吼的。还讲到结婚去了!这家伙是不是想太多了?
“那妳干嘛问?”他又是一脸小媳妇样。
“我……”明知故问!她干嘛问?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白若楠顺了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半个月来她似乎太过强势地想主导访谈内容,不如就让他挑自己想说的。
“算了,不然你就挑你自己想说的,关于你的事。”以他大嘴巴聒噪的程度,了不起让他精神凌虐个一个礼拜,总会有些可以用的材料。
朱岩桐又开始丢纸团和豆子,丢着丢着,忽然灵光乍现,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大笑脸。
“小若若,我有个提议。”
“嗯?”白若楠回答得意兴阑珊,心想反正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建设性。
“我们来比赛,如果妳把豆子丢进上面任何一个瓶子里,我就回答妳一个问题;如果是我丢进去的,妳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若楠沉吟半晌。
至少他有意愿说了,总比跟他继续打太极拳好吧!她点点头,“可以。”
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朱岩桐回答了白若楠两个问题,白若楠却回答了朱岩桐十个问题……
朱岩桐第一颗就是空心球。
“妳家里有谁?”
“我爸,我妈,一个姊姊。”
“有没有男朋友?”
白若楠有些困窘,迟疑地道:“没有。”
呵呵!朱岩桐为这个答案笑得很开心,手一抛,又进了一颗豆子。
“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吧嘛一直问这种问题?白若楠别扭极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没有。”
“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
白若楠睨了他一眼。
“正经,有礼貌,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只穿一件小花裤,而且爱干净,绝对不能留看起来很邋遢的胡子,认真工作,不会说很难笑的冷笑话。”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吧?朱岩桐得意的笑脸消失了,心里好哀怨,开始失误连连。
“说说看你对家人的看法。”Ya!白若楠直想欢呼,丢了五、六颗篮外空心后,终于进了一颗。
朱岩桐懒洋洋地把一颗干净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我没有家人。”
白若楠拧起眉。
“你赖皮!”一句话就想打发她吗?
“我是说真的。”
不知是白若楠的错觉与否,朱岩桐眼里吊儿郎当的神色不见了,他垂下眼睑,让浓长的睫毛盖住他眼里的情绪起伏。
愿赌服输,不是吗?他在心里苦笑。
“如果妳真的需要一个答案,我只能说──我对我父亲没印象,他老早就嗝屁了,我母亲这辈子只重视一样事物,就是她的爱情,儿子只不过是她不要的一块肉,直到她自杀的前一刻眼里仍然没有我的存在。十二岁以前,我的家人是教会学校里的修女和其他住校生,但是关系比较像狱卒和囚犯;十二岁以后,我以为的家人会在干架时从背后捅我一刀,进警局时把所有罪名推到我头上,好让自己拍拍逍遥法外。至于姊姊,我跟她们不熟,只要不被八卦杂志捕捉到我做出伤害朱家名声的消息,我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就这样。”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她,“这个答案可以吗?”
那双总是莫名温柔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却没有一点温度,白若楠像被勒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对不起。”她虚弱地道,感觉胸口被沉重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
原来她这半个月来都在挖人疮疤而不自觉。
现在想想,为什么他会不断以种种借口回避有关家庭背景的问题?他一直在暗示她:别再问了。可是她却自以为……
“对不起。”她无措地面对眼前的难堪与沉重,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
但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背景不单纯吗?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太迟了?
不知是谁说过,太幸福、太幸运的人,总会自以为是到伤人的程度,因为他们以自己的视野去看世界,无法想象现实有可能比自己所见更伤人。就像她竟然天真的以为,他的浪荡过住只是因为单纯的年少无知……
她的模样却让朱岩桐不舍,他的眼神随即又回复成她所熟悉的吊儿郎当,坐到她身边扮了个大鬼脸。
“我骗妳的!妳怎么那么好骗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欠扁地抱着肚子,笑得好大声。
白若楠却没有被骗的恼怒,只是沉默着,沉默到朱岩桐觉得不对劲,停止了夸张的大笑,忍不住在她身旁蹭了蹭。
“干嘛?怎么不说话?”
白若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事。”
若在以往,她会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坐,巴不得离他远一点,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朱岩桐知道自己骗不过她,仍是露出一个她向来最讨厌的,登徒子般流里流气的表情。
“哎唷!我真的是骗妳的啦!”说着,他一手环住她的肩膀,像个般在她手臂上模上模下的,“妳看我生得这么可爱,像是爹娘不疼、姥姥不爱的样子吗?”
白若楠起身坐向另一张椅子,然后正经八百地看向他。“像。”
她刚刚真的有自责的意思吗?现在就对他泼冷水,好狠心啊!既然她不信,那就只好继续装傻,转移话题。
“现在轮到我。”朱岩桐拾起一颗花生米,准确无误地丢进摆得最高最远的玻璃瓶里。
“妳生日是什么时候?”呵呵!又中了,他果然是神射手啊!
“九月一号。”她照实回答。
真可惜,藉生日献殷勤的机会还得等好久。
因为心不在焉,轮到白若楠失误连连……虽然她就算不失误也投不中。
“妳喜欢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兴趣?”
“书,看书。”
真简单。
“听不听音乐?”
“听古典乐。”
ㄟ……朱岩桐有点挫败。好呗!他好歹也曾是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至少沾到一点边。
“有没有讨厌什么?”
“又脏又恶心的。”
朱岩桐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他很干净,他可是每天都乖乖地洗澎澎呢!
“排不排斥演艺圈的人?”
“没有特别排斥。”
“觉得我怎么样?”话一出口,他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地看着她。
白若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像长不大的小孩子。”
“就这样?”没有觉得他很帅、很酷、很有才华或什么的都好?朱岩桐神情里有强烈的失望和沮丧。
她是不是在暗示,其实她觉得他很幼稚?朱岩桐忽然好想躲到角落去画圈圈,接下来当然又是失误连连。
又一颗豆子飞进瓶子里,白若楠这回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