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岩桐真是她见过最爱装傻,又最会东扯西扯的人,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有得是时间可以对他作访谈,但他每次不是扯开话题,就是发挥无聊男子的冷笑话功力,让她整个人冻成南极冰山,无语问苍天。
所以这半个月来,工作上一点进度也没有!再这样下去,这本传记写到西元三千年也写不完……
当然啦,往好处想,她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收获。
不知是不是受到朱岩桐的潜移默化,又或者是岛上民风纯朴,让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悲观、现实,每天把自己层层武装起来。现在她的长发只束成马尾,衣服不再非套装、衬衫不穿,眼镜……
啊!说到眼镜,她鼻梁上这副眼镜是朱岩桐一个礼拜前还给她的,怪的是当天她那副备用粗框眼镜就不翼而飞。
白若楠哪里知道这是朱岩桐在搞鬼?她的镜片也被换成不易反光的材质,就因为他想更没有阻碍地看着她的眼睛。
总之,她看起来和半个月前相差甚远,嘴角也不再老是抿成一直线。
还有就是……白若楠不晓得这些资讯算不算得上是成果,相处半个月下来,她知道朱岩桐生活上一些小小的习惯。
比如说,他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懒洋洋地起床,好一会儿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像还没睡醒,起床后会牛饮掉一大瓶牛女乃。
他习惯在嘴边叼一根草,后来白若楠才知道那是烟瘾使然,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
一整天,他不是拿着吉他坐在屋顶上唱歌,就是枕着手臂躺着发呆。
岛上的小朋友白天要上课,下午时就会跑来找他们的大头目,也就是朱岩桐,一个长不大的男人和一群没长大的男孩在屋子里里外外,或附近的热带丛林里玩官兵捉强盗,一直到吃晚饭才各自解散。
白若楠忍不住嘴角噙着笑,却又觉得朱岩桐的生活真的太懒散了。
或许说是惬意更为恰当,她几乎没见过他和岛上以外的人联络,难怪在她来岛上之前,媒体都在传闻Vincent失踪的消息;其实他是躲在这个小岛,过着与外界隔绝、逍遥自在的生活。
白若楠呼出一口气,关掉笔记型电脑。
这些“小事”可以写在传记里吗?当然,一个明星的传记不需要像政治人物或企业家,写成硬邦邦的教科书,不过净写一些芝麻绿豆大的生活琐事,白若楠又觉得犹豫。
只能说她长这么大没崇拜过偶像,对一个歌迷或影迷来说,能够知道偶像日常生活中一点小小的、可爱的习惯,哪怕再琐碎,都会让“粉丝”们觉得那是值得珍藏的讯息。
白若楠离开卧室,想到外头走走,出了玄关,才踏进大厅,就见到一地的小纸团和小豆子,正觉得奇怪的当口,一颗不明物体正面砸中她的额头。
“啊!对不起。”朱岩桐连声道歉,坐直了原来瘫在躺椅上的身体。
白若楠抚着额头,无言地看着一地混乱。
“请问你在干嘛?”她双手扠腰,颇有老妈子的架式。
虽然他的年纪长她许多,可是白若楠常常觉得自己是跟一个大顽童住在一起,拜他所赐,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爱碎碎念了。
“玩射篮游戏。”朱岩桐又丢了一颗豆子,正中大厅天花板上的灯罩,他开心地握拳欢呼,“Yes!”
这栋屋子除了布置别具个人品味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和玻璃盅当作摆饰,现在大厅里只要有“洞”的容器,全装着小纸团和豆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难怪打扫房子的大婶总是一逮到机会就拉着她抱怨朱岩桐有多顽劣。白若楠开始担心明天大婶来打扫时看到大厅的景象会先昏倒。
“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白若楠义正辞严地道。
朱岩桐一脸无辜。
“我刚刚在院子里不小心打翻那些豆子,反正也不能吃了。”就拿来玩咩!玩完再回收去喂鸽子,多环保啊!
“这么巧每种豆子都打翻了?”
“都是不小心打翻的。”他一脸理所当然。
我看是故意打翻吧?白若楠不想再纠正他,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东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朱先生,既然你闲着无聊,不如我们来谈谈你的工作。”
“我一点也不无聊,”朱岩桐一脸正经地回道,“而且我个人比较喜欢妳喊我小岩岩或小桐桐,但是不要叫我小岩桐或大岩桐──”
“我不会那么叫你,朱先生。”白若楠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我不喜欢朱先生这三个字。”他说得很哀怨。
“为什么?”
朱岩桐食指抵住鼻子,学小猪咽咽地叫了两声,“猪先生。”
“……”他是在开玩笑吗?白若楠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岩桐许久,然后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那好吧,我们商量一下,你不准再叫我小楠楠,那么我就不再喊你朱先生。”
朱岩桐睁大了眼睛,神情十足十像个孩子,末了才点点头,“好。”
白若楠微微一笑,改以英文道:“很好,朱先生,我们能开始谈谈工作了吧?”
“妳不是说不喊我朱先生?”朱岩桐大叫,一脸受骗的委屈。
“我是没喊朱先生,而是唤你Mr.Zhu啊!”白若楠有些得意,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两人角色对换,在这之前被耍的人一直是她。
“你可千万别耍赖哦,Mr.Zhu。不准再叫我小楠楠。”镜片后的美眸笑瞇起来,让朱岩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勾起浅笑的樱唇更让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腰际有些发紧。
他忽然想,自己这么喜欢在白若楠面前扮演无聊男子,也许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脸上每一分变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看着她,像看上了瘾,眼睛不自觉地追逐着她的喜怒哀乐,哪怕接下来内心深处燎起的火焰,总是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大。
他越来越想剥开她自我保护的壳,不只是情绪上,甚至是……身体上的。
“朱先生,朱先生?”白若楠唤了他两声。
迷离的神智被拉回现实,朱岩桐若无其事地朝她露出欠扁的痞子笑脸。
“有事吗?小若若。”呵呵!要比耍无赖,她的等级有他高吗?
“……”白若楠一阵沉默。看来她得意得太早了。
她做个深呼吸,说服自己别再和他计较称谓的问题,待心情又回复平静后才道:“朱先生,不如我们来聊聊你的家庭背景。”
朱岩桐先是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好奇宝宝般的神情。
“小若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白若楠强抑住差点又上升的肝火。
朱岩桐离题太极拳第一招──先装成乖宝宝,丢出一个愚蠢到会让人感到屈辱的问题给她。这半个月来她可是把这些招式都模透了!
“请说。”无论如何不爽,还是得保持风度,毕竟捉贼也要有赃,要生气也得等他真的讲了什么欠扁的话再说。
“妳不觉得家庭背景这种问题,相当无聊吗?”朱岩桐一反过去半个月来摆明了要和她磨菇的态度,竟然问出一个听起来还有点建设性的问题。
白若楠微怔。
他是在暗示她,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传记内容的主要方向吗?
“怎么说?”她反问。
“生物学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我一定有一个老爸和一个老妈,把这种问题拿出来应付读者,似乎有点愚弄读者的智慧。”朱岩桐说得煞有介事,表情认真得像在发表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