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朝后视镜看了最后一眼,把吹到脸上的,光泽迷人的鬈发拨开,又撅起嘴唇,发现自己把下唇上的口红全吃光了,可能是因为在第九出口附近别的车冲入她的车道时,她过于紧张把嘴唇咬得太厉害了吧!
不过,尽避如此,她看上去还不太糟,只是有点儿疲惫而已,比三周前轻了五磅,稍梢有点黑眼圈儿,那是过多的不眠之夜、过多的眼泪造成的!她开始伸手在包里找口红和化妆盒,模着模着,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一件毫无意义的事。要知道,此刻她是在新洋西州的大洋城,二月寒天里独自一人上路,这会儿涂口红简直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来这里是为了休息,也是一种解月兑,去去晦气。她将要在乡间的木板便道上散步,即使有大风警告也还是要去,
真无聊!她会睡懒觉,吃得过饱,也会天天流泪,直到蒂莫西的影子远去,记忆从她脑海中消失干净为止。
在这里,可以全无她那颇有心计的母亲或是女友艾丽丝·安妮的电话打扰。艾丽丝,安妮本来是要在她的婚礼上做伴娘的,这女孩特会利用这些场合结交权贵,虽然除了在莫莉寄给她的照片上见到以外,她以前从未亲眼见过蒂姆颇有声望的哥哥马修,但是她一直相信婚礼上她会有机会的。然而婚礼取消了,艾丽丝·安妮会责备莫莉毁了她的一个绝好的社交机会,莫莉要为此负责、
当初艾丽丝·安妮不就是在她叔叔乔纳森的葬礼上认识了她上一任男朋友吗?也只有艾丽丝·安妮才把一次葬礼,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婚礼当做千载难逢的“猎夫”时机;’莫莉把手伸到后座去拉她的装衣服的大包,从座椅的背上翻过,放在她身边的座位上;然后再伸手去抓那个装过夜用品的小箱子。不过两个晚上,带两个大包!每次总是想多带点衣服的想法是她最大的失败;每次外出,她最头疼带衣服,要费心去想,去决定什么是急需的,而怎么样又算是带得太多了。
于是,最后,只好带上每件衣服。
记得去年11月,他们忙中偷闲,去纽约过周末时,蒂姆尽避唠唠叨叨,还是好脾气地一件件收拾行李,最后装满了三大箱秋季和冬季的衣服,因为莫莉说11月份天气多变,她必须准备得充分一些。
但那时至少有蒂姆为地扎箱子,这会儿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当她站在车门外,审视着那盘旋而上高高的结冰的楼梯时,不由得又诅咒起蒂莫西.菲茨杰拉德来,尽避此时她
暗暗希望的是他们能像原来计划的那样一起来.
因为蒂姆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埃玛琳旅店是挺可爱的,即使是在冰冻的暴风雪之中;也许正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她才显得尤为可爱;在这个湿漉漉阴沉沉的下午,没有什么光,似乎光亮都聚焦于耀眼的冰花上面,冰附着在每一处显示浪漫情调的华而不实的装饰,每一处木雕的花纹,以及弯曲的门廊的雕花栏杆上,使整座建筑变成了奇妙的冰雕甜点心。
蒂姆喜欢老房子:作为建筑师,他很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颇为另类,他倾向于个性化的设计,不喜欢那种千篇一律的使用大幅玻璃以及崇尚豪华、多功能的倾向,他最近的一个设计项目曾在不止—家建筑杂志上被提及,莫莉也非常喜欢,那是一间不大的维多利亚式的工艺品商店,同时又是;店主的家:当然,他也参与过一些购物中心的设计,不过,只有那些别具特色的设计项目才能让他全身心投入。
是的,他肯定会喜欢埃玛琳旅店这种风格的。
莫莉摇摇头,当她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马路上时,不由得开始发抖,太冷了。装衣服的大包从她肩头滑下,那塞得鼓鼓的装满了过夜用品的小箱子溜到了胳膊上。最后瞅了一眼结冰的台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
猛然间,她跌倒在衣服包上。
右脚踝骨一阵钻心的疼痛,咬紧牙关骂了起来:“蒂莫西·菲茨杰拉德!你这个该死的,我诅咒你!”随后,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还这么唠唠叨叨,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这和蒂姆有什么关系呢,真是的!最近这三周以来她总是这样恨恨地诅咒,已经成习惯了;周末出来正是为了摆月兑这个
和其他几个“不良”习惯,诸如在烤炉上多放一个土豆或在餐桌前多放一套餐具,做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还有在半夜里睡不着时走来走去;有时一觉醒来转身向另一侧靠去,才发现自己是孤零零一人躺在床上。
她双手抓住门廊的栏杆,双膝跪地,试图慢慢站起来,同时暗暗自语道:“莫莉,大喊一声,站起来吧!”于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阵疼似一阵的右脚踝骨,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次挪不了一英寸,就这样挪了十几步,渐渐靠近大门,她感到腿上的丝袜好像是摔倒时挂破了。
看到门边手工做的小木牌,她笑了,略带讥讽地读出了声儿,“欢迎来到埃玛琳旅店,请不要停下你的脚步,请进来吧。”
“好吧,进就进,请进来吧,真是够省的,连门童都免了。”一边嘟嚷埋怨着,一边推开门,一瘸一拐的,用右脚的脚趾点地跳进了屋里。
“哎呀,我的天哪!”
随着一声惊呼,莫莉看到一位老妇人从小小的接待柜台后急忙向自己跑来,她的大衣服包一下从肩膀上滑下来。这是位娇小的老妇人,她可真像童话中的小巫婆,不过是那种善良的袖珍型的好巫婆。
老女乃女乃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花长裙,荷叶边一直搭到脚腕上,领边和袖口都绣有别致的图案,领口别着一枚大宝石胸针。如果看年纪,她也有八十厂,但她满头金发与白发夹杂,鬈曲蓬松,恰似一顶天使戴的闪光的金花冠;她的嘴唇红似樱桃,与瘦瘦的两颊上的红晕相配;而蓝眼圈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奇妙,一点都不滑稽。
莫莉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哎哟,可怜的孩子!”老女乃女乃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扶着莫莉的胳膊,把她引到门边一把红丝绒的安乐椅上坐下。莫莉闻到一股令人愉悦的薰衣草的香气,她暗自猜测,老女乃女乃肯定是从她的厨房里抓了一把放在这屋里。只听老女乃女乃问“你就是莫莉吧,嗯,当然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呢?我是埃玛琳,埃玛琳·惠普尔,不过你得叫我埃玛琳婶婶,大家都这么叫我,看你的右脚腕,伤到骨头了吗?”
莫莉先伸伸脚,然后摇摇头。
“不,我觉得骨头没事儿,不过疼得够呛,恐怕春天化雪的时候都回不去了呢。”莫莉边笑着回答,边开了句玩笑,而惠普尔夫人——对了,应该叫埃玛琳婶婶,则在一边格格地笑着,感叹着,说着话。莫莉觉得这声音似乎只在书里读到过,但从未亲耳听到过。
“噢,没关系的,对吗?”埃玛琳婶婶边说边朝莫莉欢喜地笑着,‘‘在这样的暴风雪天里,没有什么地方比埃玛琳旅店的新婚套房更舒服暖和的了,壁炉里的樱桃木噼里啪啦吐着火苗,你只要蜷在床上,静静听着海浪轻拍海岸。亲爱的,你这会儿就上楼去,如果火没有着,就把开关打开,是燃气的。是阿尔伯特让我把两个壁炉都改装了,一个在门厅里,——个在新婚套房里,而且很容易用。你洗澡时让浴室的门开着,这样你一会儿就会热得像块儿烤面包。你能上楼吗?行不行啊?”她又追问了一句,满脸关切,似乎莫莉只要说一声不能上楼,她就会马上流下同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