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我是你的亲妹子,你会愿意男人这样待我吗?”她凄然问。
他想也不想、冲口而出,“那个该死的混蛋会被我打死!”
她点点头,泪水滚滚而落,再也控制不住狂奔的情绪,“是。我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还是因为我没有哥哥可以出来揍你一顿?为什么你不能爱我?为什么只肯将我当儿一晌贪欢的对象?为什么——不能认认真真待我?为什么只把我当作玩物?”
寒梅被她一连串的为什么深深敲痛了胸口——前所未有的震惊撼动如浪涛般掀起,狠狠地淹没了他。
他脸色惨白,难以言喻的愧疚和自责充斥心房,“绣娘,我——”
她惊觉到自己竟然把全盘心事都倾倒出来,小脸渐渐变白了。她迅速背过身去,惊喘地道:“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快走!”
“绣娘,你想嫁给我吗?”他震惊之余,情难自已地温柔轻语。
她心狂跳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嫁给我吗?”他声柔若水。
他这是——在求亲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你说什么?”
“如果成亲才能得到你,”他有一丝奇异的喜悦和无限的慨然,“那我们就成亲吧!”
她的狂喜尚未浮现,就被他语气中的无奈和退让打击得烟消云散了。
“你的意思是——”她的嘴唇冰凉,声音发抖。
他还未意识到她的情绪,无奈地微笑,自以为施恩地道:“那我们就成亲吧!”
“你为什么想娶我?”
“这是你要的,不是吗?你只是要一个名分,要有名分才能得到你,你才不觉得自己如此没有价值,只是我的玩物。”他认真地道:“我愿意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做我的小妾——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做——小妾?什么叫做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他真心真意地爱她、待她,视她是今生惟一——
如果他真爱她,就会保护她、疼惜怜爱她,不会让她遭遇那样难堪悲凉的境地。
可是,他竟然发为她只不过是想要个小妾的名分,所以才会如此吊他胃口?在他的心目中,她也不过是这样的女人?
她的心凉了一大半。
“你走吧!”她意兴阑珊,意态凄凉地道:“回去傅府,那是你的世界,而我从来就不想贪图进入你的世界。”
他透过窗台,深深凝视着她,带着迷惑和不解;看着她伤心落寞的神情,他好想好想穿窗而过,紧紧拥抱住她。
“绣娘,你难道不想跟我成亲吗?”他迷惘了。
他还未爱上一个人,自然不会知道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热情和勇气,也不会知道想爱却爱不起的心酸。
“绣娘。”他迷茫地看着她。他已经允许了她名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难道她想要的是妻子这个名分?可是——他不能有妻,有了妻子就等于一辈子被锁绑住,再也无法动弹了。
做他的爱妾不好吗?他必定怜之惜之——
他的自尊心大大受伤了,不由自主傲气陡起——想他傅寒梅妾室的头衔不知有多少人争着要,为什么她偏偏弃之如敝屣?
难道她以为没了她,他就活不下去吗?笑话!如果她以为他会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情难自已的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娶她为妻?哼,她倒贪心,什么都想要全了。
“好,我走。”他冷冷地道:“以后别想我再求你一分一毫!”
他身形一动,倏然消失在黑夜里。
绣娘的小手紧紧揪着快要撕裂开来的胸口,痛楚喘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痛哭失声。
走得好——再也不要回头了。
就这样断了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有半丝牵扯——
***
仿佛赌气般,寒梅日日都带着宝华公主到太白居——明知道绣娘又回去了太白居洗碗做粗活。
那一日后,掌柜虽然听了绣娘的解释,让她再回来工作,但是寒梅私下差人来吩咐过后,他就故意安排她在前头帮忙拿拿酒抹抹桌子什么的,做一些清爽点的简单工作。
不过坏处是,只要傅大人和宝华公主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奇怪。
但是——掌柜缩了缩脖子,就当看不见吧!
有钱人在玩什么把戏他是不明白,但是照着做就对了。他还想在京城里继续开店哩!
但是每当他看见绣娘苍白的脸时,还是会忍不住一阵心酸内疚。傅大人和宝华公主是存心气绣娘的吧?否则怎么会天天来,而且还在绣娘的面前表现得卿卿我我?
唉,有权有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做的事情都这么怪。假如换作是他,早心疼死绣娘了,怎么还会故意给她难受呢?
就像现在——
绣娘轻颤着手端过女儿红,低着头把酒送到他们桌前,转身就走。
宝华是北疆爽快姑娘,脑子里根本没什么三弯四拐的想头。她天真地以为傅寒梅被她那一日包扎之恩给感动了,所以天天陪她,而且还把老相好都给扔开了。
所以她也乐得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起来,好好地出一口气。
“慢着!”她故意唤住绣娘。
寒梅脸色深沉得吓人,却缓缓夹吃着菜,不发一语。
绣娘不愿再见到他们俩的脸,只是低低地盯着自己的绣鞋,“公主有什么事吗?”
“桌子脏了,你给我擦一擦。”她娇哼道。
绣娘一怔,看向干净的桌面,“可是——”
宝华拿起酒壶,涓涓然让酒流了满桌。“现在脏了,你没瞧见是吗?还愣着做什么?你是怎么干活儿的?”
寒梅脸色陡然一沉,铁青得吓人,但他还是紧紧捏着酒杯,不发一言。
绣娘咬着下唇,乖顺地擦起了桌子。
“公主,好了。”她就要退下。
“你是瞎了眼吗?”宝华又喝住她,“这叫好了?你看桌上都是菜渍,不会再擦一遍吗?”
“菜——”
宝华对着一盘菜手又要一掀,倏然,她的手被寒梅紧紧抓住。
她惊愕地望向他。
“够了。”他声音紧绷到极点,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笑道:“何必为了一个下人生气呢?不值得的。你不是想吃中原的好菜吗?多吃点儿,不够我们再叫。”
宝华眼儿都柔了,甜甜地道:“那好,就放过她一次吧!”
绣娘紧咬着下唇,力气之大几乎咬破了嘴唇,僵硬地退了下去。
回到柜台,掌柜同情地看着她,低问道:“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把所有眼泪往肚里吞。“我没事。谢谢掌柜。”
“唉,你就当那个宝华公主是疯婆子,别理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耀武扬威的,真够恶心。”他气呼呼地道:“如果不是看在傅大人和她那个捞啥子公主的名分上,我还真不想做她的生意呢!”
绣娘勉强笑了笑,“掌柜的,你真好。”
他脸红了红,“唉,我哪有好?如果我真好的话,就把你调到后头去,不让你被人糟蹋了。”
绣娘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什么?”
掌柜连忙捂住嘴巴,“没事,没事。”
“掌柜,前头的酒不够了,我到后头去拿。”她虚弱地道。
“你还好吧?”掌柜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她摇摇头,如帘的睫毛低垂下来,遮掩住暗青眼眶。
她这些天根本睡不到几个时辰。除了赶绣百子图外,长夜漫漫,她被心事折腾得几乎也无法合眼。
她不明白傅寒梅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难道她决心要放弃一切都不行吗?他为什么故意天天带宝华公主亲亲热热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总算见识到他残忍的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