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只要有决心,难道还怕活不下去吗?上天赐予万物生机,不会绝人生路的。
“我要去捉鸡。”她握紧了双手。
“咦?”
这是她的第三个想法。
“娘,您放心去傅家,女儿自有妙计。”她嫣然一笑。
青山绿水花开处处,这儿是京畿郊外,步过广大的女敕秧秧稻苗田,山峦起伏清溪潺潺,片片花树和绿林。
人爱说山脚山腰山顶,处处无不是宝。既然她没有钱可以买母鸡来生蛋,最省钱的法子就是到山上捉几只小鸡小鸭回来养,养大了它们就会生蛋,然后蛋孵了变小鸡,小鸡又生蛋——这么鸡生蛋蛋生鸡,很快的,他们不但每天可以奢侈地吃一枚蛋,还可以把多的蛋拿出去外头卖了。
绣娘懊恼自己为什么脑袋不懂得变通,因何不会早点想到这个好方子?
她今日穿得简便,及膝粗布衫以简单腰带缚住,修改过了的裤脚虽然还略显宽大,但是可以很安全地遮掩住她的小脚,而且跋山涉水也很方便。
她还带了一个有盖的大篮子,准备装小鸡小鸭用的。
绣娘长长的青丝绑成了一条垂落到腰侧的乌溜辫子,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摆。
春风吹拂绿地,初生的草儿柔软地起伏着,四周尽是春光美景,煞是怡人。
绣娘走近了密密丛丛的高大森林,不过说也奇怪,原本温暖和煦的阳光却无法完全穿透照射进这森林,让绣娘情不自禁有点害怕起来。
她站在森林口,脚步停顿住了,再也没有办法挪移半步向前——
她低问自己:真的要进去吗?
恐惧微微地揪扯着她的心尖,她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却还是无法平抚惊怕忐忑的心。
最终还是小弟专心握着秃秃的毛笔,一笔一画艰难地沾墨写字的情景跃现脑海,重重促动了她。
绣娘一咬牙,紧捏着衣摆的小手倏然放了开来,挺直腰背跨入苍郁森林中。
她在忽幽忽明的绿林中小心前进,但没一会儿虫叫蛙鸣的声音就渐渐安抚了她隐隐的惊惧,温驯不怕人的小鹿也蹦蹦跳跳而过,不进抬起乌黑友善的大眼睛瞅着她。
她怔怔地叹息,低柔地道:“小鹿儿,只可惜你不会生蛋,要不然你这么乖,一定肯跟我回去的。”
林子里不时也有野兔跃过,但是兔子也不能生蛋,捉了回去吃了又太残忍了。
好不容易,给她瞧见一只野雉,艰整以暇地在草地上啄食小虫——
她眼睛一亮,惊呼,“鸡!”
而且是一只长得好漂亮的鸡啊!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过长成这样的鸡。
她手掌心发热发烫,止不住满心的兴奋,还是勉强控制自己,蹑手蹑脚接近野雉。
可就在她要扑上那只浑然不觉,还在低头啄小虫子的野雉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打雷般的吼啸声。
野雉受惊飞快窜逃而去,绣娘一惊,失势跌倒在草地上。
是——是什么?
她狂跳的心还未稍歇,接着更响亮的吼声又来,而且有越发靠近的趋势。
天哪,这种吼声——是老虎吗?
无论是什么,她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绣娘拖着惊到冰凉虚软的双腿,惨白着小脸在草地上挣扎前时,拼命要找地方掩护,紧急间,她的额头撞着了硬邦邦的物事,登时撞得头昏眼花。
“噢——”她撞得着实不轻,额头懂事肿了起来。
可是那吼声又越来越近了,就连原本在四周的小动物们都跑得不见踪影,空气好像僵滞住了,连风儿都停止了流动。
她要快点逃——仓皇间她也顾不得额上剧痛,一抬头看见自己撞上的是棵高大粗壮的树干,便努力把自己的身子攀爬上树去。
绣娘的手掌被粗糙的树瘤划得一条痕,她却不放弃地拼命攀抓蹬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这么迅速地爬到大树上头去。
真个是生死一瞬间,就在她软趴趴地趴在枝桠上时,一头通身黄黑斑纹,威风凶猛的大老虎已经跃过草丛奔了过来。
它在大树底下盘桓着,不时对树上的绣娘发现惊人的怒吼,好似想将她活生生震下树似的。
她手脚四肢冰凉虚月兑,浑身剧烈颤抖不停,好怕老虎会爬树或者会直接跳上来吃掉她。
娘,快来救救我呵——
不不,娘来了也会给老虎吃掉的,太危险了——爹!您在天上要保佑女儿啊——
她紧紧环抱住大树,那头猛虎见了人更是凶狠暴怒,涎液横流,一次次试着跃起,想要抓下她。
“救命——救命——”她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不能死,死了谁来照顾娘和弟弟呢?
绣娘抱住大树,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头猛虎呼呼喘气,显然对于攻击不着她而感到分外暴躁恼怒,在原地不死心地来回徘徊了好几圈,还不时用前爪去抓树干。
绣娘脚底频频发凉瘫软,好害怕自己一个抓不住就掉下去了。
老天,她该怎么办?天就快黑了——
她抱紧树身,绝望地想着,为什么把自己陷到这样无助的情竟里?
事实上,那篮衣裳是管大娘差人悄悄送到卓家的。
寒梅拎着那一篮衣裳直接去找管大娘,无视于她脸上的惊讶之色,坦然询问她卓家在哪儿。
“少爷,这——”管大娘愣了愣。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今天不小心撞见了她,把她给吓着了,让她连衣裳都来不及补完就跑走了,我想我有责任把衣衫亲自送过去给她。”
“原来是这样。少爷,这交给老奴就好了,我会让小厮送过去了。”
“我还是自己拿过去吧,顺道致个歉。”他挑眉,坚持道。
避大娘吓了一跳,拼命摆手,“少爷是何等身份,怎么可以让您做这种卑微低下的杂事儿呢?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事儿,就算我们不送过去的话,明儿卓姑娘也就会来了。”
“不过是送送衣裳罢了。”他蹙眉。
“少爷,主仆有分,这样会给人讲话的。”管大娘正轻八百地道:“而且您这样做给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他们会剥了我一层皮的。”
“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他微微一笑。
“少爷,不是老奴把事儿看得严重,就算是给下人们知道了,卓姑娘往后来咱们家做针线活儿也不方便了。事事要守礼矜持,否则会给人误会的。”她苦口婆心。
他揉了揉眉心,“好吧好吧,再这样争论下去,就变得好像真有什么事儿了。罢,就让个小厮送过去吧,可是别惊扰了人家。”
避大娘说的也没错,以他的身份特意送衣裳过去,岂不弄得太慎重了些,而且小绣娘可能会当着他的面把衣裳扔回来吧!
他忍不住好笑,挺想挑战挑战那种情景的。不过小绣娘可能扔了衣裳后,就再也不敢踏上傅家的一寸地了吧!
因此他也把这件事交给管大娘去处理,回书房办起公事。
有一天,他一定要找个法子把小绣娘永远地留在身边玩——
寒梅坐在凭窗案牍前,正审查几件生意的账册,经过他书房外的两名小丫头无意中的交谈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听说卓姑娘的娘亲刚刚来辞了差事呢!”
他微微一震,诧异地抬起头来,手上动作一僵。
什么?
另外一个小丫头无比惋惜地道:“唉呀,怎么会这样呢?卓姑娘的绣工那么好,而且咱们上上下下都好喜欢她的女红——你别是弄错了吧?”
“没错,是我亲耳听到管大娘和卓大娘在交谈,管大娘还极力挽留呢!”小丫头叹了口气,“怪可惜的,卓姑娘人温柔又善良,跟咱们说话都和和气气,我原想请她指点一二的,没想到她才做一一个半月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