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立轩点头,道:“这回呢……顺道来江宁办些货回去,大概停留个十几天吧!江宁何处好玩?我这回好不容易惬意自在一个人了……”
“你在婚后仍是流连花间?”潘磊笑问。
“少多了……呵呵。”立轩也笑道。
“那么……过几天我带你去停云坊吧!”潘磊不假思索地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停云坊?”
“嗯……有一位羽珞姑娘,舞艺冠绝江宁……”潘磊道,略过了她长相神似兰泽的事不提。
“太好了!潘兄真是立轩的知己!”立轩朗声大笑,高兴地说。
潘磊笑了一笑,没有说些什么,自那夜谈话后,他明知她不是采采,但他仍是不能遏止地去注意她下一次到停云坊跳舞的时间,她令他迷风或许是因为看见她。他便能得到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吧……她跟兰泽神似的模样,会让他感觉兰泽仿佛回到他身边
斟茶,茶烟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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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兄,立轩倒有一事不明……”趁着等待羽珞上场的空档,立轩笑着敬了潘磊一杯酒,问。
“但问无妨。”抽磊微笑道。
“立轩这次来觉得十分诧愕,从前潘兄从不涉足类似停云坊此种歌楼舞榭,莫非是因为官场应酬,不得不跟从流俗?”他道。
“不是的。”潘磊道:“偶然的机会下,发现羽珞姑娘……长得好像……”
潘磊还没来得及说完,众人的欢呼声便打断了他,原来是两列舞伶已依照惯例出来敬酒致意,并在台上撒满了白菊花瓣,深秋正是白菊的最后时节。
看到白菊残瓣,潘磊的心又是一紧。
立轩笑着拍手,道:“停云坊的名声不虚啊!连舞队里头的姑娘也都是个个标致……”他看着弥儿,说。
不一会儿,羽珞一袭紫衫,似仙女般翩翩舞出,立轩正赞叹着她优美的舞姿和烟娜的身段时,羽珞面纱后的脸却也让他惊愕了,是她。
多年前与他在长安共度三日,未留名姓的美丽女子!
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她!
潘磊沈缅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立轩震愕的表情,羽珞边舞边.散着白菊花瓣,宛若紫衣天女,所有人被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吸引,立轩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更多了一份激动的情绪。
一曲终了,天女环着紫色长纱,向宾客一一收取缠头,来到潘磊和立轩面前时,潘磊大方地给了只紫玉晶锡为酬,她看了看紫玉晶锡,又看了看他,两人之间在那一瞬间传递着无语的讯息,她觉得那太贵重,而他温柔而坚持。
旁边的立轩从重遇佳人的惊愕中醒来,情不自禁地揭下了她的面纱,道:“真的是你!美人。”
众声喧哗,大家无不趁此机会看清羽珞的容颜,立舒因激动而唐突的举动令潘磊不解,潘磊正欲说话替他道歉,没想捌羽珞:看早止轩脸色便倏地刷白,她抢回面纱,像躲避什么似地奔离现场。立轩还欲追去,潘磊却拉住了他,低声说道:“立轩,不行——”
立轩这才如梦初醒,对他道:“抱歉,潘兄,我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停云坊的嬷嬷这时过来了,一见是潘磊和他带来的客人;自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委婉地解释她与羽珞有约在先,忘了先知会公子……种种的客套话。
嬷嬷走后,潘磊才问立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兄如果还记得的话,那年在京城,我说过我在寻一名姑娘,那姑娘和我在绔春楼共度了三夜,却不留下名姓……是不?”立轩说。
“就是羽珞?”潘磊答,心中却不知怎地觉得有些怅然,原来,羽珞+直是立轩要寻的人……只是……那么多的巧合……
“没错。她认得我……我想潘兄应该看得出来。”
“嗯……”
“我是唐突了些,不过我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要让她从眼前溜走,瞧,那年她离开时忘了带走一个香囊,我一直带在身边,我实在是忘不了她……”立轩从怀间拿出一个旧的女敕荷色的香囊,上头绣着兰草和蝴蝶,潘磊定睛一看,这一看,顿时把他打人了万丈深渊。
那是,采采的贴身香囊。
“你与她,在长安结识?”潘磊颤着声音问。
“是呀……约莫五年前吧……一场三日的风雪时。”立轩抚着香囊,回想道,没有看见潘磊的表情。
潘磊同时回忆着,是的,有一回冬天,采采说,到城里卖一些绣帕,遇上风雪,便在姊妹家过了三日……
在姊妹家过了三日……
羽珞便是兰泽的事实和她曾背叛他的事实同时冲击着潘磊,他的妻曾和立轩…
天呵……潘磊痛不欲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是那样地信任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怎么了?潘兄。”立轩发现他的表情,问道。
“她为什么会在绮春楼与你结识?”潘磊逼自己问清楚,艰难地吐出这个问句。
“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不是统春楼的姑娘……”立轩望着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潘磊闭上眼,深深吸气,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睁眼道:“立轩,那个荷色香囊,是……”潘磊咬住下唇,沉痛地道:
“属于我的妻子,采采。”
第十章
羽珞急奔回房里,闩上门,跌坐在门后。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两行热泪潸然落下。
她瞒了如此久,如此久,而发现新任的潘大人竟是潘磊时,她成功地压抑了所有的记忆,成功地让他以为,她不是那个曾被他抛弃的妻,她以为,她可以继续过她平静的生活,不再怨恨,但也不再爱恋。
但没想到,老天却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不堪的往事被重新揭露,她卖身挣钱的对象,竟是潘磊的朋友!在震慑中她忘记了掩饰,她刷白的脸色不啻证实了那段往事,她三年来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她哭,是因为她已然尘封的心碎记忆又被开启,潘磊如她记忆中的温和深情,那日后巷的谈话令她迷惘,明明当年是他厌弃了她,让她怀着孩子奔走他乡,但为什么,在她心中,还为当年为钱不贞于他的事而耿耿于怀?
所有复杂的感情一拥而上.她应该恨,但她没有;她应该理直气壮,但她做不到,她只是逃。为什么她如此害怕,当潘磊自朋友口中得知真相后的表情?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她望着他清澄的眼眸时,除了羞惭,她竟无法去恨他,即便是他离弃了她?
他离弃了她,她却在他眼中读出了忧伤……
三年前流转四方,几度濒临饿死,为了小哲,她咬牙撑了下去,最后在江宁城定居下来,化名羽珞路在停云坊跳舞为生,原以为一生就这样过了,等她挣够钱,足以养大小哲,她便不再抛头露面,尽力扮演一个为娘的角色,却没料到,“过去”仍然不放过她,小哲有的,是一个曾经人尽可夫的娘,从盼玉楼、到跟了魏熙光又夜奔潘磊,而后竟为了钱再次沦落,这一切的一切,沉压在她心头,苦不能言……
“羽珞姑娘?羽珞姑娘……”也不知过了多久,弥儿叩门唤。
“什么事?”她擦干斑驳的泪痕,问。
“潘大人想见你一面,要我来问你。”
懊来的……还是躲不掉……她悲伤地想。
“那就……请他进来吧!”她深吸口气,缓缓地对弥儿说。
兰泽坐在帐后,晕黄黄的烛火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