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丛生呵欠连连,“我对月亮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别那么想不开和我讨论月亮。”
月如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拍拍他的脑袋。“果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情调。”
“得了!”他跳开一大步,不服地抗议:“你拉丛觉那小子出来试试,他也一定会说无聊的。”
“你这么了解他?”她眯起了眼,美艳的脸蛋凑到了他的面前。
“那当然!我好歹也认识了他五年,我好歹也是他的小叔,我好歹——”
“停!”她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脸上的笑意深了,“不要再好歹了,我要听的可不是你的吹嘘,我想知道他的事情,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吧。”说完,她放开了手。
“你叫我出来就是这个目的?”丛生的脸一下子阴了。
月如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反问他:“你说你了解他不是吹的吧?”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丛生恼了。
“那么,就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你自己是什么人吧。”她拉他一同坐下,“首先就从他的祖宗八代开始说吧,对了,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于是,丛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吹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是这样的啊!”她恍然大悟。
“本来就是这样。”好困哦,他的眼皮都快盖下来了。
“很精采嘛!”
“笨蛋,是痛苦。”含含糊糊地说着,他支撑不住地趴到了她的腿上。
可是她好像还毫无睡意的样子。“丛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月如西吗?”
“因为你喜欢月——呼——”是本能促使他开口,天可怜见,他真的困死了,“别、别吵我睡……”细若蚊鸣的声音。
“其实,我不叫月如西的,爹娘给我取的名字是若语,凌若语。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身分,不喜欢爹娘给予我的一切。姐姐的人生是爹娘一手安排的,我不希望像姐姐那样,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来安排,所以我不是凌若语,我是月如西。”轻轻地拍打着丛生的背,她哄着他入睡。知道他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但那又何妨呢,她只是想倾诉罢了,有些话说出来就好。
夜已深。
“还不睡?”丛觉走到了她的面前,这么晚了,他也没睡着。“再过半个时辰,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你想在这儿坐一夜?”
“啊,不是。”她也有些困了,“我是在等你,是你太迟出现,让我没办法回房睡觉的。”慵懒的语调,听不出她是真困还是假困。
“等我?”他有些意外。
“是啊,等你来把这个小表抱走。”月如西指指趴在她腿上呼呼大睡的丛生,“你不会以为我抱得动他吧?”
“你知道我会现身?”
“我们在这边高谈阔论,听力高强的你,能睡着那可是件怪事。”她一副“你别把我当傻子”的样子,笑得很有自信,“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舍不得把我们丢在这边的。”
他俯身,抱起了熟睡的丛生转身便走,不去管她。也许是被她说中心事,恼了。月如西也不再多留,拍拍起身跟着他进屋子,看着他把丛生小心地放到床上,并为他盖好被子。
丛觉是一个细心而温柔的男人。她想着。
“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回头见她待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皱眉问道。
“就想看看你。”她淡笑。
“去睡觉。”三个字,表示了他的不耐。
“你抱一下我,好不好?”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你可以抱丛生,为什么不愿意抱我呢?我不比他重多少,也不比他丑,你为什么就对我不屑一顾?我只是希望你抱我一下,你抱我一下,我就走。”
“别闹了!”丛觉益发不耐烦,有了怒意,“不要得寸进尺,我对你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吗?她敛去了笑意,默然地低下头,不说话也不离去,只是定定地站着。她是存心与他杠上了。
“你是要我打昏你吗?”
“也好。”她静静的,“至少,你打昏了我,就不得不抱我回房。”
懊死的!他为她荒谬的想法气结。这女人非要惹他吗?
她垂眸,不动。
像是过了许久,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熟稔的气息让她再一次展开了笑容。呵,他终究还是退让了啊!不是得胜的喜悦,而是由衷的高兴,毕竟他主动抱了她。
“这样可以了吗?”他冷冷地问。
“谢谢你,觉。”轻轻地说完,月如西轻轻地推开他,离去了。
她很满足。
“丛氏布行,江南巨富。”托着腮,挑着灯心,月如西喃喃自语,“有钱人就是这么荒婬无道的吗?”她没有想到丛觉、丛生家那么有钱。哦,不!那不再是他们的家了,那只是一个曾经束缚过他们的地狱。
算起来,丛觉是丛家的长孙,将来是要继承丛家的一切财富的,可是他却成了杀手,仅仅是因为他天生的银发。银发不美吗?她爱那银泽,但刻板无情的丛家长者却把他当成怪物,锁进了一个荒凉的院落,在那里,他孤独地过了十年,十年非人的待遇。
“真可笑,只为那发色,他便失去继承的资格,也被剥夺了光明正大做人的权利。”她为他不平,为他心痛。
后来,他终于逃出那个人间地狱,他怎么逃出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对那个家而言,他的失踪是一种解月兑吧,没有人找过他,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死了。而他当然没死,并且在十年以后成了令恶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鬼剑丛觉。十年中,他在哪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想知道,却也清楚,除非问他本人,否则她不可能得到答案。
离家十年,丛觉回到了丛家,他只是想看看那个家成了什么样子,结果他只感觉更加失望。
没有人知道他回来,除了一个七岁的男孩,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知道那孩子的身分以后,丛觉悲哀地笑了,这个孩子居然和他流着相同的血,这个孩子居然还是他的长辈!他父亲的父亲,一条腿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头,玷污了一个丫鬟,生下了这个孩子。在丛家,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地位,被人像猪狗一样的作践。
没有人承认他的血脉,他根本冠不上“丛”这个姓。
是丛觉救走了他,并且给他取了名字:丛生。
是重生吗?月如西淡淡地笑着。
从那以后,丛觉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他带着丛生到了雾谷,然后——便是他们与那个叫轩辕荐一的男人之间的事了。
她又拨动了一下灯心,然后静静地看着那跳跃的小小火焰。
“轩辕荐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总觉得他是她与丛觉之间最大的结。
“你起得真早啊!”揉着惺忪睡眼,丛生走到屋外,看到正在捣药的丛觉。
“是你起得迟了。”丛觉没有回头看他,只淡淡说了句。
“哦,是吗?”丛生歪着脑袋想了想,头脑才清晰起来,“对了,昨天和如西聊天聊到很晚!我想,她还没起床吧,她比我还睡得晚呢!”
“喂,小孩子不能乱说话哦!”她冒出来赏给他一个爆栗。
痛!他抱头,忿忿地望向敲了他一下的女人,“干嘛这么用力呀?你真不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