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就算了!”他皱一下眉头,完全是顶楼相遇时的粗暴不耐烦。
结果,我只吃了一点。他一直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看,说什么我也吃不下。
回到蜗居后,他一边插电重新温热逐渐冰冷的水壶,一边说:
“下次不准你再这么糟蹋自己。”
我望着墙上那两幅星斗和流云,良久才说:
“我洗澡去了。”
我把热水开到最大,雾气弥漫整个浴室,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气,看不清镜中的世界。
现在,我算是沈自扬的什么了?情人?女朋友?我看他是把我当成他的人了。他对我的关心是那么理所当然,我想拒绝都不行。我真怕,再这样下去……我知道,我是逃月兑不了了,我本来就该有所觉悟……唉!
这日子,我不敢再想沈浩,思念变得那么困难,万事休说。
我走出浴室,才坐,他就递给我一杯热开水。杯子温温热热的,传来水的温度,捧在手里很舒服,淹入喉中更温润了胸膛。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地上的纸包递给我。我抬头看着他,问说: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他笑着说。
我把水杯放在一旁,好奇地打开纸包,一式浅天蓝的长裙套装展露在我眼前。
“穿看看,看合不合身!”他催促着。
我看看衣服,看看他,又转头看看房间。
他会意说:“我到浴室去。”
我快速换好友眼,腰身太宽了,领口也太低。
他走出浴室,欣赏地看着我。我紧抓着领口,怕不小心就会滑落下来。他却紧皱了眉头,说:
“你的手一直放在肩膀做什么?”
我只好小心地放开手。手一松,衣服就向两旁滑落,整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
“啊!”他叫了一声:“衣眼太大了。那裙子呢?”
我赶紧又把衣服拉上。
“腰身太宽了。”我说。
他皱着眉,一直盯着我。我觉得冷,不耐烦地说:
“可以了吧?我要换下来了。”
他置若罔闻,缓缓走近我,握开我紧抓住领口的手,衣服又向两旁滑落。他轻轻地抚模我的肩胛骨,然后灼热烧烫的唇印扒在上头。
“你真瘦。”他喃语着,又轻吻着那果肩。那肤触,让我颤僳不已。我极力忍住颤抖。
“我要把衣服换下来了。”我软弱地提出抗议。
他看我一眼,奇怪的东西在眼眸里头。我心头又是一颤,还好他总算放开我,转身过去。
我想赶快地换好衣服,越紧张手就抖得越厉害。换好衣服时,我坐倒在床上,满头大汗。
他转回身,又看我一跟,眼睛里仍然闪着奇怪的光芒。
“怎么辩?”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买得太大了,怎么穿?”
空气恢复正常了,刚刚令我险些意乱情迷的气氛,消失得那样不真实!
“裙子修改一下就好了。倒是上衣——”我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晓得,我不敢穿。”
“不敢穿?为什么?如果你觉得难为情,那在家里穿不就可以!没有人会看见。”他微笑说。
“不行!”我还是摇头。“我不习惯。”
他双眉一挑,正待说什么,又住口了。
“再说吧!”看他那样子,我再摇头,他又耍发脾气了。“送我的?怎么会想买这衣服?”
“经过一家服饰店的橱窗时,看见模特儿穿着这套衣服,直觉上就觉得很适合你。谁知道你竟然那么瘦!本来是想送给你当耶诞礼物的,现在,只好再想别的了。”
“不用了!”我说:“这样就好,谢谢你。”我停了一下,又说:“可是,我没准备什么好送你的。”
“你不用特别送我什么。”他神秘一笑。“我要的,你很容易就能给我,就看你肯不肯?”
“你要什么?”我不明白他的话。
他低着嗓音在我耳旁呢喃,极其诱惑人。
“你不要开玩笑!”我推开他,满脸通红。
他又靠过来:“我没有开玩笑。”
我背对着他,脸庞还是烧得烫人。
他又接着说:“如果你不好意思,由我来。”
“你别再开玩笑了!”我远远避开他。“怎么能把这种事当作礼物?”
“怎么不能?”他还强辩:“谁规定不可以的——”语气一转,充满失落和寂寥:“其实,如果我强迫你,你也无法抵抗。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对我好,对我温柔——”他落寂地笑了笑:“这衣服,我只是觉得适合你,也也考虑太多就卖下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觉得心里不安,我没有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刚刚对你说的,只是我内心的渴望,你可以拒绝。本来,我就不敢有所期望的!”
沈自扬大概早就掌握看穿了我的弱点,料准我必定对他心软。从他跟着我到学校,我捱不过,答应跟他保持联络开始,他就每次都用这种落寞苍凉打动我。这是他最温柔的手段,通常都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更霸道,我是抵抗不了的。
我们沉淀在可怕的沉默中,他低垂着头,完美的侧影,在黄昏的灯光下,隐约散出一抹忧郁的神釆。终於,我叹了一声说:
“你先把眼睛闭上。”
他抬头,脸上隐约有种狡狯的笑容,可是看得不真确。他依言闭上了眼睛。
我等他闭上眼睛后,再把灯关掉,然后跪坐着,双手按着床面,在黑暗中慢慢地靠近他——蜻蜓般地点吻触他的双唇。
他突然张开眼睛,我来不及离身,就被他拥入怀中,双唇紧缠住我的唇脸,黑暗中特别惊心地让人感觉到他的狂焰炽热。
阴险!我又上了他的当!
窗外北风呼号,这时节,我已无法再度测太多幸福的想像。我真的真的深深牵涉入他张织的情网了,再说什么——
都难。
第二十三章
花若再开非故树。
我的名字叫ECHO,认识我的人都这样叫我。
我有一点任性,一点寡情,我的神情通常带一点冷漠,一点孤傲。
我和每个人打哈哈、点头、微笑、招手、说哈啰;我学会了参加舞会,泡咖啡厅,懂一点交际、应酬、拍马屁的话;会说一些不带颜色,却也没什么营养的笑话;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国际影展期间,宣传如火如荼地展开时,我会好兴致地凑上一份热闹;立法院、国会又有什么肢体语言冲突时,我会煞有其事地评论一番。我会闲来无事,走它几遍落日大道;上街头林立的语言中心看看逛诳;也到各处书店模模杂志,闻闻书香;还进图书馆啃它几本洋文书。考试到了,我会很安份的读书、作笔记;也会很勤劳的四处打听消息,搜集考古题。
我还学会了把嘴角微撇,露出很不屑的微笑。
可是,可是——我不敢想起沈浩。
学期大考时,我的第二外国语却仍旧是一团糟。我正准备进图书馆,碰上了学长。他叫住我:
“ECHO,这么用功,念得怎么样?”
“别提了!”我倚着墙,右手提一提背包肩带。“这下准死得很难看。”
“没关系,我罩你!”学长很义气的拍拍胸脯。
“真的?”我微微一笑,“那先谢了!”
学长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花圃对面有人在喊他,他再朝我一挥手,就转身跑过去。我仍倚着墙,看着他飞扬的身影在暖酥的日光下,泛闪着微微的金黄色彩。末了,怅然微叹,反身走入阴暗中。
上课后,学长果然很义气地坐在我身旁的空位上,准备为我护航。他露出一种默契的笑容,朝我眨眨眼。我轻笑,回头一看,大家也都严阵以待,各自有各自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