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不到冬天。
他再也看不到漫天飞雪的美景。高朋满座的热闹澎湃,成为永远的回忆。
法名“澄相院速通风外大居士”。他死去的妻子福子,他死去的义女芳子,三块方角的灰色石碑并列在川岛家墓地上,沉默不语。
同年,战犯—一被处决,据说有一天,犯人被带上卡车,在北平市内游街,之后,送往市郊刑场。他们倒背手捆着,背后插上木牌子,卡车两侧贴着罪状,都大字写上他们血腥统治、肆意屠杀,坑害国人……
的暴行。
群众奔走呼号,手拿石块砖块投掷,一边大喊:
“打倒东洋鬼!”
“血债血偿!”
“死有余辜!”
还没送达刑场,很多早已死过去了。
受尽痛苦,奄奄一息的,到底也还上一条命。——其中有一个,便是宇野骏吉。
看来他死得比芳子还要惨。
中国人永远忘不了惨痛的历史教训。
云开对国民政府失望了,他投身延安去。他不是云开,不是阿福——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满洲国的“皇帝”傅仪,已于一九四六年在沈阳机场被俘,苏联红军押送至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审讯。后来,他在东北抚顺战犯管理所写交待材料。……
违抗了绝密暗杀令,又违抗了命运的安排,把芳子放走的山家事呢,他在事后被召回日本去,一到司令部,马上被捕,拘留审讯,不久被判监禁。
停战前一直藏匿着,没敢露面,也怕作为战犯,被送回中国。他潦倒、欠债……,当年美挺轩昂,一身中国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棍,讲一口流利北京话的名士派,穿着破衣,到处借贷。
后来失踪了。
一九五①年一月份的《周刊朝日》有这样的一则花边:……
一只野狗在猪圈粪堆里吃一个男人的头!脑袋右边有几处还有头发,脸和脖子则被
啃得没什么肉了。
这是山梨县西山村这小村子中的大事件。
人们赶紧找尸体,终于在松树林中发现了:
一具用麻绳捆在树干上的无头男尸,尸体旁着黑皮包、安眠药、一些文件和六封遗书……
山家亨,死时五十三岁。
他不相信某一天,道出他命运的乱语:
“戌年生,王侯之相。十年后将因女人而惨死,自杀身放,遗尸荒原,为野犬所食。”
乱语指引过他:
“若过此劫,则时来运转,飞黄腾达。”
——冥冥中,应了前一段。
他因女人,命该如此吧?
那个女人呢?
她是生?是死?
岁月流曳,没有一个人是重要的。一切都像虚贴于风中的剪影。
一切得失成败是非爱恨功过。三千世界,众生默武。花魂成灰,白骨化雾。河水自流,红叶乱舞
饼了很多很多年——
日本战败,忍辱负重,竟然在举世羡妒的目光底下跃为强国。
东京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便是银座。这里现代建筑物林立。东京金融贸易中心、银行,还有著名的百货公司:三越、松场屋、西武、东急…。
星期日,银座闹区的几条马路,辟作“步行者天国”,洋溢着节日气氛。富饶的大城市,总充塞着欢快而兴致高昂的游人,熙来攘往,吃喝玩乐。
只见一个老妇的背影。她穿白绸布和服,肩上路了头可爱的小猴子呢。
背影一闪而过,平静而又荒凉,没入热闹喧嚣人丛里,不知所踪。她是谁?
她是谁?
她是谁?
没瞧仔细。也许是幽幽的前尘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