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芙衣脸上同情更深,她倒不好意思让她为自己难过,复又笑道:“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从未向人提过。”
“为何却告诉我?”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了,我没有姐妹,一直想有个像你这般的妹子。”白琬珠放柔了神色,“芙衣妹妹,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或遇上待你好的人,定要好生珍惜。莫像我这样,错过了就好似这辈子难再喜欢上他人了。”
温芙衣不说话,低了头若有所思,脸上却少了几分少女天真。
半晌她抬起眼来,看着白琬珠似有话说。她还道她要讲些什么,却见她涨红了脸,结巴半日才叫了一声:“白、白姐姐……”
白琬珠一愣,继而便笑开,只觉与这几人一番巧遇倒也不枉了。
便在此时,站在楼梯转角处的长袍男子也是微微一哂,转身悄悄下了楼。
他只是奇怪芙衣说要回头取东西却久不下去,才上来瞧个究竟,没想到正听见白琬珠说一句:“我在关外已有喜欢的人了……”
便是这句话,让夏煦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觉站着听她讲了一段旧事。
泵娘家的私己话说到尾声,他也没了打扰她们的心思,悄悄离去,脑中却仍响着白琬珠淡淡的话音:“这辈子,似乎已难再喜欢上他人。”
初见这女子之时,只觉她年岁与他们相仿,眉目间却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疏淡之色,仿若已经了些世事历练。
她果真是有些故事的。
夏煦虽不能明白琬珠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也被话语中淡淡的萧索勾出些许怅惘。
他们这些人现下看似意气风发,可日后便要背负起许多责任,走上早已被定好的道路。这么一想,便觉这牵着白马随心游荡,坐看浮云的女子,真似遥不可及的人物了。
第三章猜测(1)
心绪淡淡地下到客栈大堂,便有冷傲天问:“怎么就你下来了,芙衣那丫头呢?”
夏煦淡笑,“她与白姑娘相谈甚欢,一时半会怕是不会下来。”
冷傲天“嘿”一声,冲娄陌道:“听到没,你师妹瞧来又要多一个姐姐了。”
娄陌不睬他,抱剑的手却不觉紧了。柳青知他最宠芙衣,却也最不喜她与旁人亲近,便温言接过话头:“芙衣在我们这些人中脾气最大,偏生到哪都有人宠,当真奇怪。只是她也忒别扭了,明明挺喜欢那白姑娘的,不知为何却对人家不理不睬的,我还道她要别扭到何时呢。现在好了,白姑娘看来已讨得咱们芙衣小姐的欢心啦!”
夏煦微讶,笑问:“原来你们早已看出芙衣有心结交白姑娘了?”
那几人便相视而笑,冷傲天傲然道:“我们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开口邀个陌生人行事吧?一来帮芙衣丫头遂愿,二来那白琬珠袖箭确实厉害,让她加入有益无害。这等没有坏处的事,为何不做?”
“却耽误人家行程。”
冷傲天不以为意,“她不也愿意?江湖上想结识我们的多得是,难得咱们都看那白琬珠顺眼,是她运气了。”
夏煦暗叹一声,知道再辩下去也无结果,遂转了话题:“冷兄,你先前说要顺道绕去分舵探听,可得到什么线索?”
“线索倒是有的……嘿,这不下来了?”
夏煦闻言回首,见温芙衣神色轻松地自楼上下来,一手还扯着身后白琬珠的袖子。
这丫头,喜恶当真明显得很。
他微哂,移座为她们腾出位子。
白琬珠随意朝众人点个头,见温芙衣大方地让了夏煦身旁的位置与她,自己则在另一侧坐下,似在表示对她再无怀疑,不会介意她坐到“煦哥哥”身边!
她心下莞尔,便也“落落大方”地入座,一旁即有人为她斟上茶水,自是那礼数周全的夏煦。
她道:“起身晚了,方才吃了些茶点,却又让芙衣妹子扯下来,让诸位久候了。”
冷傲天说:“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得了些刹血魔君的消息,正要同大家说。”此言一出,其余人脸上都专注了几分。
白琬珠看在眼里,心道:这些人虽仍少年天性,对江湖大事却关心得很。却让她这江湖外的人难以理解了。
“这人行踪诡秘,江湖上对他所知甚少,便有人想到从他那邪异功夫上追查。吸人内力的邪术中原闻所未闻,必是从异族传进,于是各大门派都派了人到回教、苗疆以及这外族混杂的塞北探查,还真让他们找出条线索来。据探子说,数十年前曾有一队苦行僧人自海外入中土,也不知是哪国人,一路跋涉到塞北,只剩下几人,却仍孜孜宣传他们的教义。据说这些僧人主张不食外物,只学草木自日光清风中汲取玄力,化为维持自身所需体力,并且他们不只说说而已,似乎还真有秘法可做到如此。”
言至此处,冷傲天一顿,“你们可听出什么了?”
夏煦微微一笑,“这些人所追寻的宗义倒与佛家的慈悲勿杀生同出一源,便连斋食也省去了。只是凡俗之人哪会关心这些,让心思不正的江湖人听来,他们的秘法却是吸取外力增强己身内力的好方法。”
冷傲天看他半晌,不情不愿道:“倒给你猜出来了,我初听闻时,也是这般想的。这几个苦行僧人教义太过骇人听闻,自然没有多少人理会他们,他们却也虔诚,一面游说一面苦修,每日都要在烈日冰水下坐上许多时辰。可有一日却发生了一件事——他们中最为虔诚,修行最为刻苦的僧人,竟在烈日下冥坐时大叫一声,整个人自内到外膨胀炸裂。”
桌上众人不由“啊”一声。
夏煦微蹙起眉,“凡事过量,必生逆果。”
“应当是如此,据说当时场景血肉横飞,骇人得很。余下的僧人大为惊恐,都不敢再修行下去,一行人便就这么散了,流散到异族人混居的塞北各地。此事曾传为一时奇闻,只是如今却没几人记得了。”
“这事还有后续,那几人中有一个与死去僧人很是要好,他通些药理,经过十几年苦思钻研,终于在北地山间寻到一种奇花,每日新鲜服下便能解多年来积在体内的玄力。也正因懂得药理,他才成了同伴中活得最久的一个。”
“冷兄这消息可靠否?”
“这都是各门派探子搜集而来的,江湖上有名的药王多年前游历之时曾偶遇这僧人,从处受益不少,之后的事情便是药王所说。”
席间一阵静默,各人面上神情都有些古怪。温芙衣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们怎么了?怎都不说话呀?”
夏煦便与冷傲天对看一眼,道:“冷兄,你觉得如何?”
冷傲天哼一声:“我能想到的,你就想不到吗?用得着来试探我。”
夏煦又是一笑,并不辩解。
温芙衣却恼了,“煦哥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我都听不懂!”瞧见娄陌与柳青也是面有犹疑,只白琬珠有些不经心地抚着茶杯上花纹,神色如常。
她问:“白姐姐,你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明白,”白琬珠笑笑,“只是我们不明白,却自有明白的人在。”
夏煦便也微笑,“芙衣莫恼,我和冷兄都在想一件事,只是这猜测太过大胆,不敢轻易说出来。”
“也没什么不敢说的,流落塞北的僧人与出身塞北的恶徒,加上那奇诡的海外秘术,这之间必月兑不了关系。想是某个有些天资的江湖人得了那秘术,给他改创出吸人内力的邪功来。只是这功夫必有缺陷,否则他加害两个高手得了他们内力,早便把江湖掀个底朝天了,怎会突又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