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没法子,廉大哥不在,她必须保护主子才成。
“世子。”尹家两兄弟拱拳。
“怎么你这长发还是不束?”朱镇平直睇着尹子莲。
多年前,两人皆是县府书院的贡生,同僚几年,相识不深,但是因为彼此的身份都较突出,所以在书院里常被拿出来比较,而两人的天资就犹如故事中的梁山伯和马文才,朱镇平总被贬得一文不值。
只是当年被预测将会一飞冲天的尹子莲,因为一杯毒酒断了仕途,而朱镇平虽也未入仕,但却有个王爷老爹,只要他老爹双眼一闭,他便会成为袭位的王爷,两人身份上的分野再清楚不过。
“这长发束与不束,只是表相,束起如何,不束又如何?”尹子莲微笑。
虽然他笑着,但红袖可以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他和朱镇平的互动不深。
向来是如此的,以往隽王发邀帖,主子都不会来,但今儿个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决定出席。
“说的是,你有解元身份,就算不束发,谁也拿你没辙。”朱镇平状似不在意地笑着,黑眸却不住打量他身后的红袖。“走吧,我替你留了上位。”
“多谢世子。”
尹家两兄弟一入座,隽王爷府的下人随即备上酒菜,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垂眼不语的红袖脸上。
只因她柳眉杏眼,秀鼻凌唇,静立一方仿佛空谷幽兰,在在吸引在场斑官子弟们对她品头论足,低声窃语。
说穿了,这一回的红梅宴会邀请尹子莲,与其说是朱镇平想找他叙旧,倒不如说是他想要趁这机会一睹娇颜。
传闻尹府有三位美鬟,就跟着尹家三兄弟。尹家三爷尹於棠身边的丹禾慧黠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商场奇才;尹家二爷尹少竹身边有个朱宓,善良纯真,甜美可人,是金陵城出了名的散财丫鬟,城里有很多人都在赌,赌朱宓什么时候可以败光尹府祖产。
然而,最吸引官家子弟目光的,是尹子莲身旁的红袖。
红袖眉目如画,清妍娇柔,几次随着主子外出时,气质出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皆通的娇美模样,强烈地吸引着他们的目光,虽然她的身份低下,但收为妾也没什么不妥。
然而,男人们对她的心思,红袖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爷儿一开始就不让她跟了——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好扎人!
因为无法离开,所以她只好无聊的直瞅着外头的红梅,再缓缓拉回视线,看着长廊木阶旁的灌木,只见上头各色花瓣团锦簇,傲然像团小绣球,她不禁微眯起眼,总觉得这花似曾相识。小时候,爹喜欢带着她到山里找草药,教她辨识花草,然而,时间相隔太远,她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花——
“袖儿,先上马车。”突地,尹子莲沉声命令。
“是。”回过神,她松了口气,才刚要移步,朱镇平却挡住她的去路。
“红袖,我有件事要跟你请教。”
“不敢,世子有事请说。”
“听说子莲所有的画作都是交由你和画商接洽联系?”
“是。”
“你能保证从韦祖灏那里买得的画作,必定是真品?”
红袖微扬起眉。“自然是如此。”
“那么,请你看看这幅画。”朱镇平回头,从矮桌上取来一卷画轴,在尹子莲面前缓缓展开——那是幅山水画,画的是城郊的破旧村落,而最底下的落款,刻上的是“夏荷”的印记。
红袖瞠圆水眸,难以置信自己的版画怎会被裁成了长挂轴,落印的地方还被截掉,重新印上主子的印。
“子莲,这是你的作品?”朱镇平笑问。“印象中,我记得你擅长人物画,以画山石的阴阳皴法展现在人物画上,更显立体,故而闻名,但……我似乎没见你画过山水画,更没见你出过版画。”
尹子莲垂敛浓睫,看着画作。“这不是我的画,我不作版画。”
“可是我问过韦祖灏,他说这画作是红袖交给他的。”朱镇平抬眼笑睇红袖。“红袖,这是怎么回事?”
她紧握粉拳,柳眉紧蹙,暗骂韦祖灏根本是个奸商,竟然以她的作品狸猫换太子,以假乱真地混为主子的作品,不知道从中剥削了多少好处!
亏她这么相信他,而现在……她该要怎么办才好?
“这画风细腻,阴阳笔法明显,一看就让人觉得必然是子莲的画,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高价买入,可仔细想了想,子莲没出过版画,那这张版画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朱镇平这么说着时,尹子莲也缓缓横眼探来,教红袖心头一惊。
她该跟爷儿说那是她的作品,可这地点不适宜,有外人在,她怕被曲解,怕被爷儿误会她是故意临摹他的画作,可要是不说,眼前要如何月兑身?
只见尹子莲轻咳两声,端起茶轻啜,低声说:“红袖,去找韦祖灏问清楚。”
“是,红袖马上去。”她这才松了口气,朝朱镇平欠了欠身,便往长廊后头走去。
然而不过几步路,朱镇平又跟到她身旁。
“大哥。”尹少竹见状,低声提醒,以眼神示意兄长红袖被缠住了。
尹子莲不疾不徐地看了一眼,啜着茶,暂时按兵不动,要看那个小女人如何摆月兑朱镇平的纠缠,更要她明白如果势不如人,便得要成为尹家的某个人她才有法子抗衡……只是不知道她的悟性好不好。
“世子?”红袖微诧地看着朱镇平。
“我送你。”
“世子太客气了,红袖只是个奴婢,受不起世子相送。”她淡笑应对,不想和他多攀谈。
她总觉得今日的赏梅宴不寻常,根本是他有备而来,等着找茬的。
不过她最气的还是韦祖灏,竟然半点商德皆无!
“怎会?”朱镇平直盯着她,跟着她的脚步。“子莲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美鬟陪伴,,看起来气色一日日的好,想必他近来身子骨该是强上许多。”
“爷儿辛勤喝药,身子骨自然好,和奴婢无关。”她保持淡笑,却难以忍受他的逐步逼近。
“但是,他身上的毒再怎么吃药都没用,得把毒解清才成。”
红袖蓦地停下脚步,侧眼看向停在她身侧的男人。“……世子知道爷儿中的是什么毒?”他必然知道,否则又怎会知道那毒必须解清?
可大夫早说过,那毒是无法驱散的,除非……找到毒物的出处。
只是若知道毒物出处的人,岂不代表他极有可能是下毒之人?
“当初子莲中毒时,适巧宫中御医南下医治我爹的头疼,他曾替子莲看诊过。自然知道他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第4章(2)
红袖闻言,长睫微敛。“那么,世子知道该如何解毒?”
朱镇平闻言突地握住她的手,吓得她猛一抬眼,竟对上他带着欲念的眸。
“只要你到我身边,我便告诉你,该如何解。”
“……世子当初为何不解,非得等到现在?”她试着抽出手、却被他扣得死紧,想要使全力甩开,又怕伤着他。
如果他只是个寻常百姓,她甩开便是,可一个王爷世子她惹得起,却不能不替爷儿着想,只能暗吃闷亏。
“我为什么要好心地替他解?”朱镇平哼笑。“如今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提出的,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此话一出,红袖脸上的笑褪得半点不留。“奴婢不懂世子的意思。”
“不懂?”他轻抚她的颊。“你待在子莲身边多年,要说他都没碰过你,我才不信,如今我是看得起你,才愿意和你谈这桩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