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掌柜的,给我换个花娘,那娘儿们哭丧着脸,是专门给我触楣头的是不是?”长廊前头有间厢房走出一名男子,一见到掌柜,随即大声吆喝。
红袖见状,垂下长睫,很自动地拿自家主子和那男人相比。
她家主子俊美风流,这男子猥琐下流;她家主子是到这儿吟花诵柳,捕捉画感,这男子是来寻花问柳……无耻!
很自然地皱起眉,撇开眼,下一瞬间却感觉突地有道阴影逼近,她不解抬眼,就对上下流男子的猥琐神态。
“掌柜的,就这娘们儿,今晚我就要她了!”男人色迷迷地打量她,舌忝着唇,像是在幻想着要怎么把她吞下月复。
红袖忍着想吐的冲动,扯开抽搐的笑。“客官,您误会了,奴婢不是……”
“这娘们儿的声音真甜,在床上叫起来肯定分外销魂!”男人充耳不闻,一把扣上她的手腕。
“客官,她是你碰不得的!”
掌柜的来不及阻止,红袖在额边暴青筋的瞬间,一把反折男人的手,一脚踹上他的背,硬是把他给踩在地上。
“客官,奴婢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卖身的,眼睛张大点。”她笑得甜美,但一口编贝差点咬碎。
她从小苞在主子身边,不但学得琴棋书画,更学武艺,因为主子体弱,为了保护主子,她特地向廉贞讨教功夫,就盼自己能够尽善尽美。
另一方面,她也高标准要求自己必须端庄温婉,不让主子丢脸,所以就算内心不快,还是要保持脸上甜美的笑。
“红袖,好了、好了,快放开他。”掌柜的头痛地劝阻。
正当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快绕过眼前这不长眼的男人时,却听见一道邪魅的男音。“袖儿,把腿抬得这么高,不怕冷吗?”
红袖一愣,往下一看,惊觉自己方才踹人时脚踢得极开,如今蹲踩在男人背上的姿势,让裙摆翻上膝头,羞得她赶紧起身整衣,朝主子福了福身。
“爷儿。”
尹子莲瞅着她,随即反身进房,她立刻快步跟上,把烂摊子丢给掌柜处理。
“爷儿,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故意要打人的,实在是他很恶心,抓着我不放。”一进房,红袖随即苦着脸解释,那憨甜的神情,就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哇,不是故意的都能把人打昏,要是故意的,可就要打死人了,到时候我该要怎么办她呢,子莲?”
红袖一抬眼,才发现宋元熙竟也在场,立时神色一整,平静以对。
“放心,你尽避办,我会先替她买好棺。”
闻言,她可怜兮兮地垂下螓首。呜呜,爷好坏,不愿救她,只愿送棺……
“你这没心没肺的人,这么个标致美人,怎舍得让她送死?”宋元熙笑骂,走到她身边。“红袖,不如这样吧,待你的卖身契到期,就到我这儿来,我绝对会比你主子还疼爱你。”
他直瞅着红袖这些年益发清丽的面容,觉得尹家男人都很卑鄙,有好货色都自己藏私,害他只能远观,偶尔近逗一下还要防被打。
红袖动也不动,直到他的手快要模上她的颊时才勾笑。“大人,方才那个男人的手骨像是被我折断了,你也想试试手骨被折断的滋味吗?”
“……差这么多?你家主子就可以对你搂搂抱抱,而我只是想模模你的脸都不成?”他好怨,美人全都是别人家的。
“他是我的爷,你是谁?”仗着这些年模清他是纸老虎的事实之后,她撇唇答得很不屑。更何况,爷儿才没有对她搂搂抱抱。
宋元熙闻言,状似痛苦的捧着心,一路往后跌到好友身边,往他肩上一倒。
“子莲,你能不能教教我,到底是怎么驯奴的?改天把秘笈给我,我也要找个八岁娃儿来培养。”
“没有秘笈,是爱。”尹子莲话是对他说,眼却直瞅着眼前佳人。
他亲手教的女孩,如他所望地成长,五官已显诱人风情,在他面前风姿绰约,气质出尘,受尽众人夸赞,众人皆说他好福气,然而唯有在他面前,她总像个娃儿撒野,半点情趣皆不通,想等到她开窍,他真的要活得长久些。
“哇……这桶子不够我吐,叫掌柜的替我再拿两个桶子上来。”
“何必费事,你直接滚到茅房吐个尽兴即可,少在这里碍眼。”尹子莲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你不能因为她没反应就拿我出气。”宋元熙压低声响抱怨。
“谁要你在我旁边?”
“知己是这样做的?”没人性。
“是莫逆之交。”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这辈子才会栽在你手里。”宋元熙闭上眼,拿他的肩充当枕头。
他孤家寡人,平时又是办案又是开堂,好不容易偷得闲,与知己一聚,岂料人家心上人一来,便要赶他走,教他不胜唏吁。
尹子莲懒得推开他,却见红袖大步走来,一把将宋元熙推开。
“哇!”没有防备的他被一把推下锦塌,摔得朝天,狼狈的翻身坐起后直瞪着眼前男女。“现在是怎样?我专被你们尹家的人欺负?”
他是知府大人,是官哪!就算他很不拘小节,待人随和有礼,也不代表他应该被无礼对待,难不成真的要逼他端出官架子,下下马威不可?
尹子莲睬也不睬他,直睇着红袖,见她气呼呼地等着宋元熙,他不禁低低勾笑,心里稍稍宽慰。
那举止就像丹禾三岁时,不满二弟老是搭着三弟的肩,一把冲过去把二弟给撞退几步是同等道理。
还好,还有救,七窍至少开了一窍,不枉他等待她多年。
“大人请自重,我家主子身子骨不佳,你这样压着他的肩,要是将他压疼了该如何是好?”红袖面色不善地等着宋元熙,原因来自于主子说他是莫逆之交。这头衔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却给了这个痞子大人……
况且,他睡在主子肩上的模样太暧昧,教她不舒服,不能允许。
“你……”他家主子是金枝玉叶,他是沟里腐蛆不成?
“爷儿,韦爷在等着你那幅岁寒三美,是不是该回府了?”红袖压根不理他,偏过头问主子,并在心里暗自打算往后必须要将这两人隔开,两个大男人待在雅房内,半个花娘都没有,这景象教她想起主子从不爱姑娘近身,以及当年他坚持男女不可能成为莫逆之交的事,不禁忧心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但就算喜欢,也不该是跟这纸扎的知府大人啊!
“找不着美人,你说该怎么办?”尹子莲慵懒笑问。
“我可以跟二爷情商,借花魁到府里。”她想了想,立即找到两全其美的好法子。醉月楼的花魁凌烟是卖笑不卖身的清倌,长得非常美丽,要是能让爷儿和她同处一室,相信必定会喜欢上女子的。
闻言,尹子莲挫败的闭了闭眼,一旁的宋元熙则是哈哈大笑。
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他走过好友身边时,一脸快意地倒:“子莲,这是你放纵她欺负我的报应。”
尹子莲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是啊,我有了报应,所以你那幅要拿去送人的春嬉图,我大概画不出来了。”
“喂!”宋元熙马上凑近他,低声叫骂,“能不能别把你们的私事牵扯上我?喜欢就说嘛,你不说,那木头姑娘没心没肺,不会懂。”
“没道理要我先说吧?”他哼了声,栽在她手里已经够呕的,为何还要他先开口?
“不要忘了她十年契就快到了,到时候人家拍拍走人,你再端你的傲骨去追她吧。”宋元熙哼哼冷笑,感觉阴影逼近,立即俐落地朝旁跳开一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