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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女怕恶郎 第7页

作者:霜降

慕容显打个呵欠起身,正要唤师弟去睡,忽听山林之间,不知从何处悠悠传来一声呼哨。

三人皆是一怔,齐齐望向庙门外。

此时月色已淡,火光只能照出这块小小地头,却透不进庙外沉沉的林间,那一声唿哨好不奇怪,只悠悠颤颤,似在远处又像在近前,透了一股阴恻恻,生生从人心底勾出寒意来。

慕容显江湖经验丰富,倒不怎么害怕,七师弟的镇定功夫比他还好,只是三娘听得心里发毛,不由朝虞若竹身边挪近了些。

突起一阵怪风,火堆里像是落了什么东西噼啪作响,顷刻便暗了下去,生生腾起一股黑烟来。三娘才叫了半声,便被虞若竹一手捂上口鼻,拦腰带出了庙外。

另一道黑影也跃了出来,却是慕容显,两人都有些经验,一径闭气奔到了下风处,慕容显才道:“你在这好生看着沈姑娘,我回去牵马。”

虞若竹点点头,放开捂着三娘的手。三娘直憋得咳嗽连连,不假思索便骂:“恶人!你想杀了我吗?”

虞若竹也不生气,只抱着剑平声道:“那火里不知给投了什么东西。”

三娘一怔,想起方才的古怪情形,又有些害怕。此时四下皆黑,连身边的男子也只剩下个模糊侧影,她平日里胆子颇大,可此刻心里也不由发怵,一手先扯住虞若竹的袖子,睁大了眼一个劲瞪着四处幢幢的树影。

山神庙的方向传来马嘶声,却在此时身侧的林里“啪”一声,像是树枝被什么踩断了。三娘半边身子似乎便给定住,只感到身边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反手扣上她臂肘。林间那东西也转了出来,模模糊糊一个人形模样,只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竟像是足不着地地浮跳着,一双手软绵绵地半举在身前。

三娘脚下一软,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来:“什、什么人?”

那东西听到动静,蓦地转了方向朝他们飞过来,手臂也弹直了像要抓住他们脖子,虞若竹低喝一声,将三娘推到身后举剑迎了上去。

他艺高胆大,也不惧鬼神,此刻见着这怪东西倒不急着下重手,只拿剑鞘与之缠斗,有心擒下看个究竟。只是剑鞘击处铿铿有声,竟不像打在绵软肉里。

三娘却在一旁越看越怕,那怪东西只让她想起一样物事来,她幼时在外头胡闹至天黑不肯回家,恼了的大人便时常说起这东西吓她。

便在此时先前听到的那呼哨声又起,她一个激灵回头,树影间便又窜出一个黑影来,那怪东西竟不止一个,因她离得近些,照样挺了手臂朝她奔来。她直吓得魂飞出窍,尖着嗓子叫了声:“活尸呀!”扭头便往林外跑。

虞若竹早回身阻住了袭往三娘的怪东西,耳边却听得林间啪啪作响,那疯丫头慌不择路地竟不知要跑到哪去,当下不假思索地拔剑出鞘,四支手臂便飞了出去。那两只怪东西竟不惧痛,依旧身形不变地扑来,他哼一声,连起两脚将它们踢了开去,身形却弹出直追三娘而去。

他目力甚好,见前头那小小人影在林间跌跌撞撞,速度却丝毫不慢。正要出声喊她,突见另一头风疾草低,竟还有人伏在暗影里直扑向没头乱奔的女子。他心念急转间,一手已折了根枯枝疾射而出,只听得一声闷哼,这次击中的倒是个活人。

也只这么一耽搁,三娘已跑出了林间,更是没命地发足狂奔。虞若竹轻功虽也不弱,见了她这去势仍不免诧异。

突听一声——“师弟!”原来慕容显已将马牵到了山路上,他足下一顿,折身抢过一匹马,顾不得解释便扬缰而去,余下慕容显兀自张目结舌。

马是好马,但也只有虞若竹这等不怕死的人才敢在夜里的山路上策马狂奔,不出片刻又见着了前头女子的身影,他心里才缓一些,忽见前头水光闪动,三娘却仍像瞎子似的一头扎去。

“停下!”他喝一声,身子像飞燕似的在马鞍上弹起,却仍是慢了一步。在女子的惊叫声中,他只来得及将手中抓到的衣角借力一卷,抱着她直直坠入了水中。

第四章芥蒂初释

她活在世上十余年,在心里占了分量的,不过娘亲一人。

只是想起来,娘亲到底长了什么样呢?

竟已有些模糊了。

只是记得似乎是个漫不经心的女子,对她极好,只是白日里也不怎么管她,任她在外头跌打爬滚,与农户丢她石头的男孩子撕咬,或混在河边洗衣的村妇间听一些粗俗不堪的话。

只是回到家,看到娘坐在小院树下望着天际发呆的背影,便会莫名心安。若手头没有事做,娘亲就会这样呆坐上一整天,直到听见她的脚步,才会回过头笑笑,照样不责问她上哪弄了一身狼狈,只是牵着她手到井边,浸湿了帕子细细擦去她面上脏污。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爹,虽然老管事说前头大院子里的人就是她爹,可她不信。那个人她都没见过几次,印象之中比那唠唠叨叨的管事长得还要丑,山羊胡子,一双浮啊的眼皮,她见了就恶心。

大院子里的那些女人她也不喜欢,个个都比不上娘亲好看,脸上却涂满了颜色,一身浓烈的脂粉味熏死人,见了她也只会尖了嗓门叫:“是谁又放了这小杂种乱跑?快把她赶回去!”她讨厌她们的嗓门,所以有时会捉些毛虫老鼠偷偷放进她们的衣箱里,再躲在桌下听那震天的惊叫。

不是喜欢叫吗?便让你们叫个够!

偶尔闹得过火了,那些女人也会喊上好几个家丁撸起袖子来逮她,只是她跑得快,他们从来都捉不住她,况且只要跑回了她和娘住的小院落,他们就不敢进来。

不知为什么,府里的人都有些怕娘,这让她很得意。只是娘亲极少踏出院落,更别提到前头的大院子里,她印象中唯一的一次,是有一年家里来了客人,似乎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前头的院子更加热闹,家仆们进进出出,连她这小院也不得安宁。

她一向爱看热闹,仍是趁着夜色混进前院,趴在大厅的后窗上偷看。来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与据说是她爹的山羊胡把酒言欢,那些女人都被叫出来了,一个个介绍给那男人。

“沈大人,没想到你辞了官,仍是一样艳福不浅呀!”她听到那男人说,脸上的笑容让她有些反胃。

“哪里哪里,比不上当年我与章大人夜夜寻欢作乐的日子,那才叫真正的风流快活。如今岁月不饶人,我是有心无力,许久都未纳新妾了。”

“听说沈大人最后纳的这个小妾倒是有些意思,是你在外头捡回来的,来历有些独特,相貌却是不凡,想必那风情是不消说了。前些年你还春风得意地在咱们这些旧友面前炫耀呢,我在京城都有所耳闻,这次难得路过一叙,沈大人怎么不让我见上一见,怕我抢了你的美人吗?”

她看见山羊胡的面色有些古怪,还没听清他是怎么答的,便瞟见身边多了一个影子。她吓一跳,回身看清了才松口气笑出来,“娘。”也只有娘亲能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近她。

女子笑笑,“天黑了,这前院还是少来为好。”

“好。”她乖乖地牵上娘的手,只有在娘面前,她才会这么乖巧。

便要回到她们住的院子时,突听有人叫一声:“小贱人和小杂种!”

回头看见门洞旁站了个男孩,不记得是前院哪个女人生的了,只拿着张弹弓对着她们挤眉弄眼,做着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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