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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驯养指南 第22页

作者:霜降

许久,不见动静。

睁开眼时,只见男人消失在底下的蹒跚背影。

宁怡的眼泪涌了出来。

她抹抹眼,重又转身,走了下去。

离开住所,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不能回去。她漫无边际地在街上游荡,天色已有些黑了。原本,还兴起买了烟花。原本,这时候是拉着于哲在院子里放烟花的。

啤酒,烤肉,烟花,夏天的结束。

一瞬间绚烂而无奈的美丽,所以,也要这般惆怅地收场吗?

男人刹那间的怒气她能够感受到,因为她爸爸当年指着递纸条给她的男生大骂时,身上也有那种可怕的感觉。

自己的孩子,总是宝贝的,别人只不过是陪衬。

所以宁怡并不怪于哲的父亲。

只是他虽然没有落下手臂,她心里却已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那样强势的人,怒气不可能轻易就消,也许会闹到补习中心,也许会闹到她的学校,然后,同那时一样,指指点点,好奇目光,窃窃议论,铺天盖地。

第9章(2)

丙真如此,她有自信承受得住吗?

扁是设想便浑身冰凉,像是那时的阴影从背后爬了上来。

况且还是她自找的,没有误会,一切都是事实,包括她对于哲的心情。

可是她却对于哲的感情没有信心。

宁怡的心里一片彷徨。

是她不好,是她做错了,原本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该在还没开始之前截断了的,自己为什么这么笨,老是犯同一个错误?

于哲,于哲……

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寒噤,像是想到某种毒药。

要戒掉。

戒得掉吗?

可必须戒掉……

脑子混乱不堪。

一手抓住另一只手臂,护住自己的姿势,低着头走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似乎都已看出了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他们是不是在她背后停步,在扭头观望,在窃窃私语?

心里头不受控制地涌上这般恐怖的景象,却不敢抬头确认。

不知当年那个男生,在遭同学嘲笑、家长辱骂、老师轻视之时,是否也是这样凄凄惶惶的心情?

在当年,宁怡根本没有余暇体会他的心情。而当她有足够的勇气回首时,时间又已冲淡了一切。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

手机响起,是于哲。

她苍白了脸望着那号码半晌,才按下了通话键。

“老师……”少年沙哑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像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你在哪里,我肚子好饿……”

宁怡没有反应。

“……老师?”

“——你回去吧。”一开口,便是破碎颤抖的声音,不像她自己的。

然后便崩溃了——

“求你了!你回去吧!为什么要那样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有多难做——”她歇斯底里地对着话筒大叫,完全无法控制。

“你只会逃避问题,尽傍别人添麻烦!你凭什么打乱我的人生,因为我喜欢你吗?没错,我是被你吸引,可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一时的好奇过去就冷却了!什么都没有了!”不对,不对,这不是真的,可伤人的话仍是源源不断地自动流泻出来。

“你以为我会一直照顾你吗?少天真了!学校里这么多男生,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那些男生又聪明,又可靠,同我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呢?你有什么好?不服气就考上我的学校试试看啊,你行吗?不行就快滚回你父亲身边乖乖走他给你铺的路吧,不要再打扰我的人生!”她知道他不可能考上的,她的学校排名前五,他怎么可能考得上?这些话,同其他的话一样,都是借口,都是将他从她的生命中赶走的虚伪理由。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她只能选择保护自己,他对她而言是太痛的负担,她承受不住。

宁怡泣不成声。

手机里一直没有声音,良久,她才听见他慢慢按断了通话。

“……”抹去眼泪,慢慢蹲来,觉得好累好累,似乎方才的一场发泄便抽尽了全身力气。

她在路边大喊,她在路边泣不成声,她在路边仿佛生命耗尽地蹲下。现在路人一定都在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不是臆想。可是宁怡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第几个路人过来询问她有没有事,宁怡才摇摇头,木着表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已走出距住处很远的距离,现在又徒步走了回去,脑袋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

站在门前时心里一刹那闪过恐惧的闪电,划破脑中的混沌。是怕他在,还是怕他走?

不,她不要想。

宁怡伸手推开门。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黑暗与冷清做伴。

他走了。

如她所愿地走了。

太好了。

太好了……

宁怡慢慢弯子,痛哭出声。

一边哭一边想起自己曾用来斥责于哲的话:“如果不能一直照顾它,还不如任它自生自灭!”

这年暑假,她遇上了一个像野兽般的少年。

他原本是一只无牵无挂的野狗,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无所畏惧。

可是,因为她的心软,因为她的不坚定,不知不觉便驯养了他,让他生了依赖,让他把她当成了主人。

然后,在二十一岁生日这天,她又因为相同的软弱,丢弃了他……

心痛得无以复加。

小尾声

这次的伤拖了许久才痊愈。

两年。

两年后她才能出门,见到阳光才不会惊心。

两年前父母见到她回家时的样子,见到多年前的封闭症状又在她身上复发,几乎已绝望了。

宁怡却知道自己会好起来的。

似乎所有的歌曲都在唱着it'llbebetterit'llbebetteryouwillgetoverhim,提醒着你这个世界并不是只由那一个人构成,也没有人会因为失去另外一个人就不能生活。

宁怡一向不是能违逆大众规范的人,所以,她怎会不好起来呢?

她再一次成功走出了家门,再一次感觉到了阳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不会再透不过气来。甚至前天,还能陪着亲戚的小女儿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情绪没有一丝异样波动。

半个月前,学校的导师打来电话,说学位证书已替她保管了一年,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取。

接电话时宁怡模模自己的心口,很好,听到来自那个城市的声音仍能冷静。

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痊愈了。

是时候回去了吧?她想。

于是半个月后,便买了机票,飞回两年前因了一人而仓皇逃离的那个北方城市。

学校仍是那个熟悉的学校,虽然同届的多数同学都已不在了,导师并不清楚她的实际情况,只知道她是因为大病而休养了两年,把学位证书交给她后又聊了一阵,言语中颇为她这两年的耽搁没能继续进修而可惜。

那时走得太匆促,连离校手续都没有办,这次来顺道办了,事情总该有头有尾,不是吗?

然后又去看了一下几个留校读研的同学,当年交情淡淡的同学,许久未见反而亲近许多,几人关心一下她的病情,又谈谈旧时同学的情况,说笑一阵,他们都说她精神不错,瞧来身体已完全恢复了。

宁怡只是笑笑。

作别了还要赶去实验室的老同学,她一人在校园里慢慢地走着,阳光很好,绿树很有精神,因为刚开学,礼堂外为迎新晚会布置现场的学生也显得格外朝气。瞧着这一切,心情也变得惬意起来。

真奇怪,每回元气大伤之后总会有再世为人的感觉,看什么都是新的。

食堂外头有一家校内超市,宁怡以前常常到里头附设的书店买书,旧地重游别有感情,她便进去翻看了一下最近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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