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凌美萱内心顿生无限感慨,此番话无异是出自肺腑,实足感人,引为知已之言,亦十分恰当。
凌美萱轻轻走到陈嵩面前,轻轻抬起皓腕,搭在他的肩头,淡淡的幽香,从她贴腕的袖子里飘散出来。
陈嵩身子一震,抬起脸,接触到凌美萱美丽的脸上,竟然含着无限温馨与同情。那是一种最美的人性慈晖,这种气质显示在任何人脸上,都是可爱的!
陈嵩站了起来,“美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妳!我甚至可以剥开胸膛给妳看看我那颗赤色的心!相信我!”
啪!凌美萱突然反手赏了陈嵩一巴掌,打得他头一仰。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在陈嵩脸上留下血红的五道手印。
“别再花言巧语了!”凌美萱甩下这一句,转身跑出牢房,再也忍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两颗晶莹的泪珠滑下她的脸庞。
陆川帮狞笑,“陈公子,怎么样?现在你该死心了吧!再过没多久,我就要和凌小姐成亲了。呵呵,到时候,你可能已被发配边疆,连杯喜酒也喝不到了,哈哈哈哈!”说完,他甩袖离开。
匡当!牢房再次紧闭。
陈嵩沮丧地向前走了几步,两手用力地插进头发里,激动的心情使得他双膝打颤,面色铁青。
“为什么?为什么?”
砰!砰!他一次又-次的用头撞若铁门。
这又是老天给他的考验吗?他发觉自己的内心不如想象的那么坚强。
“美萱,为什么妳不相信我?如果两人真心相爱,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凌美萱步出官府,走到郊外,不远处便是长江,江水正急湍地奔流着。
此时天近黄昏,一片橘红色的光华渲染得整个江面上交织成玛瑙的红色。
数十只青灰色的沙鸥,或高或低地在江面上盘旋,不时发出暸亮的短鸣。
江岸停泊着一艘漆成黑色的大型船,商贾坐在舱中,正独自饮着闷酒;大船前后各伫立着一对彪形大汉。
沙滩上有不少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是犯人,也是苦力,正在把黄沙运至货船上,刑役们拿着刀枪、一道、两道,无数道兵刀的寒光在落日余晖里闪烁着。
也许,过没多久,陈嵩也会和他们一样,没日没夜的干着苦力。
凌美萱的心中荒漠一片,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寻求孤独的庇护。
转眼间,浓雾弥漫,乌云翻滚,青翠的峰峦顿时消失,大地一片苍茫,行人难辨东西。
下雨了。凌美萱走在雨中,淅沥沥的小雨不仅淋湿她的人,也浇熄她的心。
这时,陆川帮上气不接上气的跑过来,撑着一把黄油伞,顶在凌美萱的头上,“凌小姐,可别被雨淋了。”
凌美萱眼神空洞,“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川帮搔首,“也许,我的眼睛有问题,但我的视线无法自妳身上移开,故而,凌小姐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凌美萱眉头一皱,干脆加快脚步。
陆川帮撑着伞在后头追,叫嚷:“凌小姐,别走这么快呀,咱们一路上好好聊聊。”
“我心情不好,没什么好聊的。”
陆川帮笑道:“我知道妳的心情不好,我都明白。其实,爱情这个东西都是后天培养的,并非与生俱来的,就好比一棵小树要不断的浇水施肥,它才会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由此可见,情侣间的真诚一定要建立在互相信任、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才能健康发展。像陈嵩这种见利忘义之辈,今天弄清楚他的真面目,是该开心,别再为他伤心了。”
凌美萱冷笑,“你倒是很会说话,想来陆公子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了?”
陆川帮先是一愣,随即拍胸,“当然,本公子从不做偷鸡模狗的事!”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的话,佛祖都听得见呢!”
“这个……呵呵……”陆川帮抬头望天,笑道:“今天的雨可真大呀。”
“是吗?”
“凌小姐天姿绝色,那是因为老天正对着妳流口水呢,呵呵。”
凌美萱听得格外厌恶,“我看,你追女孩的手段才是一流呢。”
陆川帮笑了笑,“哪里、哪里,孤单的我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家庭的向往和对爱情的渴望,妳看不出我是认真的吗?现在,是去妳家还是我家?”厚唇一掀一掀,婬邪的气味都从他嘴里逸出。
“都去。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这时,一辆马车踏着泥泞疾驰过来。
平儿探出头,叫道:“小姐,这里!”
凌美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钻进车厢,嘶的一声,合上车帘。
陆川帮豪爽一笑,“有性格,我喜欢!凌小姐,等到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妳的,哈哈……”
平儿听得噘起嘴,“这个陆川帮,说起话真是好讨人厌哪!”
“油腔滑调的,不用理他。”
知府大人陆福军,阔肩浓眉,一身紫色的缎质长衣,微透出儒者的风度。
忙了一天,回到府里,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静静等着儿子的归来,可陆川帮已去了一整个下午,仍然没有消息,他不禁有些不耐烦。
小雨已经停了。
陆福军伸了一个懒腰,自太师椅上站起来,身躯映着夕阳,投映在地上,老长的一条影子踏出花厅,下人们连忙束手相迎。
陆福军不悦的问:“有少爷的消息吗?”
下人回答:“禀大人,还没有。”
陆福军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怒吼:“凌美萱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商贾之女,还敢摆那么大的架子!我儿三番两次前去求亲,竟然都不给好脸色,若不是看在她爹长年进贡的份上,否则我定不轻饶!”
忽然,门房禀道:“少爷回来啦!”
只见陆川帮拎着一把油伞,脚步缓慢的走进大厅,因为淋了雨,衣衫尽湿,头发部卷起,一绺一绺的。
陆福军迎上前,讶问:“我儿,你怎么淋雨了?”
下人赶紧生好炭炉,拿过干布巾替陆川帮擦拭雨水。
陆川帮叹口气,“难哪!”
陆福军拧起眉,“怎么,又没成?”
陆川帮咧着两片又干又瘪的嘴唇,“她爹是答应了,陈嵩那小子,我也摆平了,但她仍是一副傲骨寒梅的模样。”
陆福军怒道:“那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盗贼,无不野性难驯,在我手里还不是照样服服帖帖的,难道区区一名女子,就难得倒我儿吗?这两年来,你为了追她,花了不少银两,送了不少礼物,所为何来?”
陆川帮脸上凶光直冒,“爹,咱们稍安毋躁,你当我真喜欢她?哼,我只是不服一口气,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我得不到的女人,等我得到手,玩够了,就把她一脚踢入冷宫,这样才泄得了我心头之气!”
“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陆福军的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舒适地伸展一下两条腿。
“爹,这档子事,你得帮忙拿个主意。咱们不能像牛一样,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是不是?”
“嗯,眼下先把陈嵩的罪给定了,发配边关,绝了凌美萱的心;然后,我再亲自找凌平章商量你们的婚事,谅他没胆子违拗。”
“爹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陈嵩的罪,何时能定?”
“我儿不要着急,我正等着上头的回文呢。不出一个月,陈嵩必然会彻底的消失在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