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美萱走了数百步,扭头见陆川帮没有跟来,心里略微踏实,“陈公子,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陈嵩有礼道:“好,我送妳。”
为了避开陆川帮一行人,他们绕道而回,小三子与平儿很识趣地故意落后在后头,留他们两人在前方独处。
陈嵩好奇地问:“那名陆公子看起来十分可厌,他经常骚扰妳吗?”
凌美萱点头,“隔三天两夜的就跑来我家,像苍蝇一样,让人心烦,连我爹也讨厌他。但他爹是知府大人,我爹不敢开罪,可我不怕他,就说身体不适,不见!”
陈嵩摇头,“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凌美萱看着他,笑而不语。
陈嵩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凌美萱的声音忽然变得酸溜溜的,“看来我要当心一点了,你可不像外表那么老实呢。”
陈嵩讶然,“我……我怎么不老实了?”
“人家缠着我不放,你又着什么急了?难道你另有企图?”
被她奚落,一阵强烈的心跳侵袭着陈嵩,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把注视对方的一双眼睛移向一旁,紧接着脸上一阵发热,兴起一片红潮,对他来说,这是少有的现象。
陈嵩索性也不回答,思忖:为什么我不敢看她?为什么我会起妒忌心?为什么我听不得这种话?
凌美萱率先打破沉默,掩嘴讪笑,“看来你很有心机哟,听说这种男人很会下棋。”
陈嵩脸上红潮梢退一些,“会一点吧。”
凌美萱笑了笑,这回笑得温柔,“不瞒你说,我也会一点。”
陈嵩心里一热,“早就耳闻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时候咱俩杀一盘如何?只恐怕妳杀不过我!”
凌美萱娇嗔:“那敢情好,我偏要灭灭你的大男人威风!”
陈嵩笑道:“好!我们就这么约定了。明天,不杀不散!”
“好。”凌美萱知道陈嵩是在找借口和自己约会,不由得斜睨他一眼。
这一睨让陈嵩觉出无限风情,心里也油然产生亲切与温暖。一时问,他很想抱抱她,但初次约会,仍不敢造次。
凌美萱回到家里时,凌平章房里的灯还亮着,知道爹还没睡觉,等着她的消息。
她不想同爹多说,就迅速钻进自己的房间,通常这种事情,只要父母一搅和,再好的事也会变味。
当天夜晚,凌美萱独自一人在灯下苦思,轻托香腮,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只飞蛾由暗处飞来,围绕着灯焰旋转不已,倏地扑向灯焰,白色的翅膀燃烧起来,化成一缕黑烟,一头栽进灯油里就不再移动了。
灯焰无声无息的燃烧着,凌美萱婀娜的俏影映照在墙壁上,一闪一闪。
夜是那么的沉静,此刻万籁俱寂,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她似乎较往日不安与急躁。
此时的陈嵩正辗转难眠,心里像是压着一件什么事。其实这件事并不难理解,只不过是他不愿意想起罢了,更可说是他不敢去深究吧!
“凌美萱……如意钻花……”
他的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两个完全不同音的东西,深黑的眉毛时而拧结,时而舒展,显示着他内心的强烈矛盾。
“唉!”他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从床上站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走了一圈。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突然浮现凌美萱的倩影,他吃了一惊,站起来走过去,探头一望,哪里有凌美萱的影子?
“我这是怎么了?”他干脆把敞开的窗户关上,真是奇怪的感触。
他踉舱着在一张椅子坐下来,只觉得一阵舌干唇燥,吞咽了一口唾沫,拿起桌上的一具瓦壶,斟了一杯,小饮后,干脆拿起“中庸”,在烛火下细细朗读起来,强压下内心的悸动,读了数句,奈何心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不知何时,眸子里竞泛起了期待。
淅沥沥,外面下起小雨。
突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踏着泥泞,直奔自己的房间。
陈嵩住的是客栈的后院,格外清静,一般不会有人来访,何况现在是半夜。
他顿时警觉起来,望向小三子,他正在旁边的小床上熟睡,对脚步声丝毫未觉。
陈嵩轻轻打开窗子,拉成一条细缝,透过室外斜挂的昏黄灯光,看清来人的面貌。
此人为男性,一身黑衣,面相瘦削、神情歹毒,手按剑柄,分明是一名刺客!
陈嵩大吃一惊,连忙关上窗户。
“我没得罪什么人啊?为什么会有刺客?”他垂下头思忖,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
黑衣刺客猝然出现,又是直奔自己下榻的院落,自然意味着绝不是什么好事。
陈嵩忽然心念一动,将睡房里的灯火吹灭,舌忝破窗纸。如此一来,自己由里向外看,可以一目了然,而对方由外向里看,可就要费点眼力,必须等到眼睛适应室内的黑暗之后才可分辨,这对陈嵩来说十分有利。
陈嵩暂时定下心,却不敢轻心大意,当下缓缓自丹田内提吸起一股力,使之运行于手臂上。
不出所料,陈嵩刚刚运功完毕,窗前黑影乍晃,刺客已立于窗侧,正自室内默默观察着。
陈嵩一咬银牙,思忖:难道是王宝贵?他不相信我,故而派一名刺客来刺探?
或者是陆川帮那个公子?今天郊游时碰到他,他就对我怀恨在心。
窗外的刺客知道室内的人习过几年拳脚功夫,所以不敢贸然进入,透过窗纸上的破洞,将一双小如鼠目的眸子,频频向房中窥探。
陈嵩这时已回到床上,假装躺下,眼眸半瞇,自刺客的黑瞳将破洞堵住之时,就紧紧地盯住了他,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双方都抱以谨慎的态度,足足僵持了一刻钟,刺客显然不耐烦了,轻轻地打开窗户,身形轻起,翻身而入,那双光华闪烁的眸子谨慎地移动着,打量着屋子里的任何虚实动静。
陈嵩目开一线,紧紧地咬住唇,全身各处都聚集无穷的力量,等候适当的时机,出手予以对方重重一击。
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自墙壁传来,不仅是刺客,连陈嵩都暗吃一惊!
两人不约而同的定睛望去,只见小三子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一声梦呓,刚才的声音只是手臂碰在床板上发出来的。
两人亦不约而同的吁出一口气,刺客用袖子揩了揩额上的冷汗,神经也绷得更紧。
双方大约距离有四米,这个距离对两人来说都比较安全,不论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进可退。
陈嵩虽然保持着原来的睡姿,丝毫没有动过,但心里的紧张却使他为之窒息,只因他无法猜测出对方的来意,如果这名刺客确实心怀不轨,自己早出手,自然早得利,但又怕滥杀无辜,所以此时先机已被对方占去了。
因此他只能伪装熟睡,来减轻对方的防备,此时唯一制胜的机会正在于此--出其不意地出手反搏。
可要知道,一个清醒的人如果长时间僵睡,身上会发痒,陈嵩真想在鼻子、脸上、手上好好搔一搔。
他在心里大叫:你倒是快一点出手啊!磨磨蹭蹭的,哪像个杀手!
但这话怎能喊得出口,生死攸关之际,陈嵩还得保持原来的睡姿,并且尽量稳住心神,发出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