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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君执 第6页

作者:霜降

“我叫原烟波。”

“原姑娘,你在教丫鬟识字吗?”

“呐。”她随口应道,一径盯着他遮掩了容颜的半散长发,指尖不由痒了起来。

好想把那碍事的长发拨开啊,她跟着师傅学画山水鸟兽,但最喜揣摩人的相貌,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遮掩容貌,况且她好奇这位少庄主是何模样已有一段时日了。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原姑娘教授时适可而止。”

夏晚清的声音就如他的人般平平淡淡,却足以拉回她的遐思。一愣之下,原烟波不怒反笑道:“莫非少庄主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恨呀可恨,她自小着男装,又跟随师傅学字作画,自不受那些世俗偏见束缚,但也不喜别人以这些迂腐之辞做文章。

“我只知无知者幸。”

什么意思?些许的不满被疑惑取代,原烟波张口欲问,却瞧见夏晚清衣影飘动,竟闪身入了雨帘之中。她瞠目呆了半晌,喃喃道:“师傅,江湖中人都是如此奇怪吗?”莫远、云小姐等人明明就很正常呀。

“无知者幸、无知者幸……突然觉得很耳熟耶。”是谁说过了?师傅吗?他总是敲着烟杆指着她叹息:“你呀你,往后真不知谁敢娶你,这一点倒是不如哪些无知妇孺。”

她识字,却从不觉得嫁人好,只觉得能与师傅这么相依为命下去倒也不错。来到枫晚山庄才知同龄的女子大都有了意中人,小玉有大牛哥,还有什么王秀才的,可若她们都像她这般能吟四书五经了,意中人还会是意中人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呀,凡夫俗子始终是这般信奉的。如此说来,还不如小玉她们单单纯纯地喜欢一个人来得欢喜……

“原姑娘。”

低低沉沉的嗓音蓦又响起,她霍然转身,那素袍身影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亭中,仍是那般侧身而立,像是从未离开过。

这人……好生鬼魅。她瞪大双眼,觑见他只手递来一把油伞,泛白的指节在黄桐色的伞鼻上分外刺目。

“多谢。”原烟波两颊微烧。他冒雨出亭是为她取伞吗?实在看不出来呵,惊人的是正院离这半余里,这人的袍上竟滴水不沾。

呜,师傅,烟儿知错了,江湖真如你所说的尽是高来高去的恐怖人物。

“原姑娘,今晚能否前来寒霜院一叙,在下有事相商。”

咦?她哑声望去,却只来得及捉住雨中一抹剪影。等等……她还未答应啊!

蓦地,以前背着师傅偷看的艳情小说中词句跃进脑中:月上墙头无人时,张生夜半会莺莺。眼珠四处瞄瞄,无人,容她偷偷胡思乱想一会应该没关系吧?瞄见手中的竹伞,心头又像蚂蚁爬般痒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好想瞧清楚这个晦暗的少庄主是何模样啊!

当晚——

寒霜院到底在哪呀?绕了大半天后,原烟波终于停步,好烦恼好烦恼地蹙起眉头。进山庄月余,前半月用于养伤,后半月便搬到丫鬟住的别院,仅是休憩时间与她们聚在一快取乐,根本没想过要熟悉正院的地形,这几重回廊绕得她头好晕……

几个提着风灯的家仆迎面走来,见了这个爱笑讨喜的小画师,只当她又来找丫鬟们耍乐了,皆友善地朝她笑笑。

原烟波胡乱地笑回去,待他们走过了才下定决心地击掌,“不成,这次定要鼓起勇气问路!”她果然是太女敕了,被年轻男子一邀约,平日爽朗的性子都畏缩起来,连向家仆问路都犹犹豫豫的。

主意一定,便要回身追方才那些家仆,眼角闪过一丝淡影,令她硬生生煞住了脚步。

夏晚清?有这么巧吗?

她使出在乡野练就的灵活身手翻出矮栏,轻便的男子衣裳免去了被绊跤摔个狗吃屎的下场。

“少庄主。”置身于花间的淡色身影果真是夏晚清,她出声轻唤。

那人闻言抬头,额前的长发在月光下摇出如云丝影,害她心一跳,以为这回终于能瞧清他的真面目了,他却很快又低下了头。并未如女鬼般夸张地披头散发,偏生丝丝缕缕地飘就是能模糊了别人的眼,看不清他的样儿。

“这儿不像是寒霜院呀,你怎会在这?”原烟波笑道,毫无忸怩之色地直直瞧着那生在女子身上笃定很美的长发,心上闪过方才惊鸿一瞥捕捉到的细长眼角。

瞧那眼睛的形状,这位少庄主不会丑到哪去呀,为何总要刻意遮掩容貌?

“……我在寒霜院候不到姑娘,猜想姑娘可能不熟地形……”

“我明白了。”她识趣打断他的委婉之辞,暗地吐吐舌头。师傅,托您的福,烟儿得以知晓与男子夜半相会的心情了,这样该够了吧,您在天之灵也可不用为烟儿发愁了。

默念完毕,她深吸一口气,展颜笑道:“少庄主,此处虽然不是寒霜院,但也不妨把话说白了吧。我知你与莫管事这一个月来都在江湖上追查刹血门之事,今日找我也必为此事。我原先已经说过了,师傅并不会强求我替他报仇,只是那日他说过必要诛杀挟持他的恶人,相信以枫晚山庄合江湖正派之力铲灭刹血门是迟早的事,因此我乐见其成。但我对过程并不感兴趣,半年内,我会留在山庄静候佳音。如果半年后此事仍不成,我也不会强求,自会回到师傅与我之前居住之地,只希望少庄主铲灭刹血门那日派人告知我一声。”

第2章(2)

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好喘,但她憋着这些话好久了。庄主夫妇的嘘寒问暖让她心惊胆战了一段日子,生怕枫晚山庄当真“爱民”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今日砍了刹血门某某人一截手腕,明日又取了哪个哪个的人头都要呈给她看。免了免了,她一介普通百姓,受不得那种血腥场面。

眼前的男子久久不言语,她试探问道:“少庄主?”

她猜错了吗?可堂堂枫晚山庄少庄主如此不合常理地深夜约她“有事相商”,商的不是为师傅报仇之事,难不成还真找她花前月下?

他的长发微动,以轻柔异常的语调说了什么,声音低得她不由倾身前听:“……如果我说,此事非要你帮忙不可呢?”

颈上的寒毛尚不及竖起,回廊上突然传来急促足音,一女子急声叫道:“远哥!”正是枫晚山庄未来的当家主母云小姐,她身边男子的未婚妻。

原烟波心念急转,反应快速地扯住夏晚清的袍角闪在廊柱暗影内。耳边听得另一男子迟疑回道:“芷妹……”

她心一紧:原来莫远也在。

虽然并非做贼心虚,不过女孩子气量小,若被云小姐瞧见未婚夫与女客夜间相见总不好……正寻思间,察觉手上衣袖被人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一愣之下不由好笑。这夏晚清还真是迂腐,白日是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眼下定又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样一想,方才被他一句话勾起的毛骨悚然便消去了不少。

“远哥,你们回庄都不来找我,是在躲我吗?”

“芷妹说笑了,我知道了,你定是怪清弟冷落了你吧,回头我替你说他去。”

“……远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明白?”

云小姐这一声问得好不幽怨,听得原烟波一个激灵。这这这……枫晚山庄少庄主的未婚妻和义兄?

丙不其然,又听云小姐再道:“年初夫人问我是否愿意做她的儿媳时,我盼着你能将我俩的事告知她,谁知你竟一言不发,我……我一气之下答应了她……可我现在后悔了,远哥,我知你我都是顾及庄主和夫人的养育之恩,可他们绝非不念情理之人,我们一齐去央他们将婚事取消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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