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咽下心中的焦虑。凯蒂几乎不太了解这个男人,而且从她抵达之后,他的态度除了无礼还是无礼,尽避他这么不客气、活该受点伤,但她不是真心想看他送命。那就无法给上司一个好印象了。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个景象。
“不,俐珍,我无法说服他接受报社的采访。不,电视访问也不行。呃……不,他也下想举办巡回签书会。事实上,我本来可以说服他,只是我杀了他。俐珍,那是一场意外。我知道他是我们最炙手可热的摇钱树。虽然他是个没礼貌的大猪头,我真的不是有意杀害他……不,那真的是意外!是,我了解我被开除了。不,我一点也不怪你不能帮忙写推荐函。是的,如果你容我告退,我想去应征麦当劳的工作,我的出版生涯完蛋了。”
她躺在枕头上叹气摇头,合上眼睛。谢天谢地,殷路森似乎很健康--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她在床上坐起来,担忧再度啃噬她的心。他真的苍白得吓人呢。
“怎么可能不苍白呢?”她自问。他看起来流失了约400CC的血,或是至少也有200CC吧。也许她现在应该去看看他的情况。凯蒂思考了一下,一方面想检查他的状况,一方面不愿意听到他破口大骂,责备她打断他的工作,不论他正在做什么。如果她整夜每个小时就去检查一次,他势必会破口大骂。可是他撞到头之后,脸色真的太苍白了。
话说回来,她在门廊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非常苍白,那时他还没有撞到头。或许,那是光线的关系?当时是夜晚时分,而且门廊的灯光又是日光灯之类的。也许那就是他脸色会显得苍白的原因。
她简短地思考一番,滑下床准备在入睡前先去检查他的状况,可是她听到关门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凯蒂动也不动地倾听,那轻巧的脚步声移到走廊的另一头。凯蒂强迫自己放松,回床上躺下。脚步声很轻柔,此外,一切正常。听起来路森并没有摇摇欲坠,或是步伐过度缓慢。他没事。她还是坚持原本的计划,一个小时之后再去检查好了。
她放松地躺回床上,闭起眼睛。她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睡得很饱。老实说,她真的宁可住在某处旅馆,呼呼大睡。如果她不是这么害怕一旦走出去,殷路森就不可能再让她进门,她一定会去住旅馆--无论路森头部有没有受伤。凯蒂不能冒这种风险;她必须说服他在宣传活动上露个脸。任何一场都好。否则她这份编辑的新工作很有可能保不住。
“你在说笑吧?她当真以为那些血全都是因为头上撞了个小包的缘故?”亚堤不可置信地大笑。
“欸,她不太可能想像得到那些血全来自他冰箱里的血袋。”柏轩指出这一点,不过他也在格格发笑。
路森当作没听到两个弟弟的笑声,牙齿戳进芮雪拿给他的第二个血袋。他早就喝完第一袋了。他坚持先喝一袋血,再解释自己为什么跑到亚堤的门口乞食。第一袋血让他从柏轩也在这里的惊讶中恢复,亚堤也有时间说明柏轩是顺道来帮忙解决婚礼最后的一些问题。刚好解释了路森之前找不到他的原因。
“可是我不明白,”路森吸完第二袋血,把牙齿缩回来的时候,柏轩说道。“你何不直接进入她的大脑,建议她离开?”
“我试过,”路森疲倦地承认。他将两个空血袋放在芮雪伸出的手上,看著她走出房间去把血袋丢掉。“可是我没办法进入她的心智。”
亚堤和柏轩瞪著他,非常震惊。
随之而来的沉默就像人类讶异时发出的惊喘一样效果强烈。
“你在开玩笑。”柏轩终于开口说话。
看到路森摇摇头,亚堤跌坐在路森对面的椅子上,说道:“那么,如果你不想要被撮合,就别告诉母亲。她一听到我无法判读芮雪的思想那一刻,就决定我们是很适合的一对。”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当然,她是对的。”
路森厌恶地哼了一声。“黎凯蒂小姐不适合我。那个女人就像在你头上飞来飞去的小虫子一样烦人。她像一只顽固的骡子,而且强势得要命。那个该死的女人自从强行进入我家大门之后,就不肯给我片刻的宁静。”
“并不尽然,”柏轩半开玩笑地争论。“你还是找出机会,躲到这里来了。”
“那只是因为她很累,上床去睡了。她……”他突然停住,挺直身子坐正,想起她约定过每个小时要检查一次,确定他头部的伤势没有恶化。她真的会那样做吗?他锐利地看了弟弟们一眼。“我到这里多久了?”
柏轩兴味浓厚地挑起眉毛,却还是看了一下手表。“不太确定,不过我猜你已经待了四十、四十五分钟左右。”
“该死。”路森立刻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我得走了。芮雪,谢谢你让我饱餐一顿。”他从另一个房间大声喊道。
“等一下。什么……?”
柏轩和亚堤跟著站起来走出去,口中还叨念著问题,不过路森并没有停下来回答。他在离开住处之前,曾把办公室的门锁上,而凯蒂可能认定那代表他人在办公室中,可是如果她真的每个小时都过来检查,敲门的时候又没有得到回应,那个该死的女人可能会认定他已经气绝身亡之类的,打电话叫警察或救护车。她甚至可能自行破门而入。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没人说得准。
在赶回家的路上,他想到一些很好玩的画面。
很幸运的,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可笑的事情。不过,她已起床试图唤醒他--他一打开前门,立刻明白这一点。连在楼下都听得到她大声喊叫、用力敲他办公室的门。听到她制造的这番喧闹,和她惊慌失措地喊叫他的名字,他翻翻白眼,把钥匙放入口袋,慢跑上楼。他踏上楼梯顶端之后,却猛然停下脚步。
天老爷,这女人不仅吃兔子的食物,还穿兔子鞋。
路森瞠目结舌地看著她脚上那双毛茸茸的粉红色兔子拖鞋上跳动著的兔子耳朵,然后视线往上滑,浏览她身上同样是粉红色、毛茸茸的厚重家居袍。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她身材姣好,这下子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曲线。接著,他瞥见她的秀发,有点退缩。她头发没吹干就上床睡觉,而且显然在睡梦中翻来覆去,发尾朝四面八方竖起来。
往好的方面想,显然她并没有放段、色诱他进行宣传活动,尽避她极力想邀请他出席。奇怪的是,了解这一点之后,路森反而怅然若失。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甚至不喜欢这个女人。然而,他也许愿意接受一点小小的勾引。
“晚上好。”当她暂停吼叫、以便换气的时候,他说道。黎凯蒂迅速转身过来和他正面相对,又再次让他目瞪口呆。
“你!我还以为……”她回头看看办公室的门,又转回来看他。“这扇门锁住了。我还以为你在里面,而你又没有回应,我……”她看见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拉紧身上那件破旧的袍子,仿佛他可能试图一窥法兰绒睡袍领口的春色。“有什么不对吗?”
路森忍不住了;他知道这样讲可能很粗鲁,可是他克制不住,月兑口而出:“天老爷!你脸上那团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凯蒂立刻放开睡袍,在脸上按一按,她的嘴惊恐地张成一个“0”字形,想起干掉的绿色面膜,真想把脸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