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醒过来,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听见阿布和丹朱在院坝里嬉闹的声音,牦牛、羊、马在叫唤的声音,男主人喝斥孩子的声音,女主人和老阿妈说笑的声音,还有——清茂的笑声。她立刻翻身起床,啪嗒啪嗒跑下楼。
“你醒了呀。”女主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的朋友呢?”裔重幽问清茂。
“谁呀?”清茂疑惑地说。
“就是中午你带回来那个人。”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有多么恐怖,一身的血,一地的血印。
“我什么时候带人回来了。”清茂装作没事人一样,还是不承认。
“你明明……”没等她说完,清茂把话头抢过去,“你睡糊涂了吧,不信问丹朱呀,今天下午我陪他上山猎到一只山鸡。来,丹朱,告诉姐姐今天家里有没有人来。”
“没有。”丹朱回答得很干脆。
不可能,她的记忆还那么清晰。她看着丹朱和阿布,急切地追问:“丹朱,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阿布还记不记得中午那个人?”
两个孩子再次摇头。
“你是不是在做梦啊?”清茂将她拉到一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别闹了,一会儿跟你解释。”
“我……”裔重幽摇摇脑袋,无力地说,“看来我真是在做梦。”
“姐姐真糊涂。”两个孩子笑话她。
“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她也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耳语,说完打了个呵欠,对大家说,“我先去洗把脸。”临走重重踩了清茂一脚。
清茂的房间里,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完全不像有人躺过的样子。一只花猫蜷缩在枕头上呼呼大睡,憨态可掬。
咦?怎么会有猫?裔重幽捞起那只猫把枕头翻开也没有找到一点曾经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床上躺过的痕迹。他是怎么收拾的?让人一点证据都找不到。要不是她确信自己经历了那一幕,还真以为是在做梦。清茂绝对有古怪!没等他解释她就跑到他的房间搜查,就不信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情况真的很令人沮丧,清茂的房间干净得像没住人似的,除了有只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猫。他把那么大一个活人藏哪儿了,那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会是毁尸灭迹了吧。裔重幽翻遍了床底,连柜子都打开了。
“你觉得那么小的柜子能藏下一个人吗?”
听声音是清茂,裔重幽回过头瞄他一眼,把柜子关上继续搜查,她不觉得自己未经“他人”同意擅自搜查“他人”房间有什么心虚的,反正那个“他人”还欠她好大一个解释。
清茂抱着猫儿坐在床边微笑看她做无用功,不时和猫儿交换一个眼神。没错,他就是在和一只猫眉目传情!那猫用爪子擦擦脸,喵呜了几声,卧在他的膝盖上很无聊地看裔重幽乱翻东西。
裔重幽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累得气喘吁吁,回头正好看到清茂在逗猫,毫无收获本来就心情不爽了,看到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一股怒火喷薄而出。
“该死的你把那个人藏哪里去了?说!”她脚踩床沿,手揪衣领,很有女土匪的架势。
“呃——”清茂被勒得喘不过气,双手按在膝盖上不小心抓住了猫尾,痛得猫儿喵呜乱叫。
“喵呜,好痛好痛!”
“说,你把那个人藏哪儿了?”
“呃……”
“好痛好痛!”
裔重幽一直盯着清茂,发现他一直“呃”个不停,“好痛”的声音似乎是从下面传过来的。她将目光往下移,看到了清茂膝盖上的猫。那只猫龇牙咧嘴表情丰富,爪子在空中乱抓,声音就是从它嘴里传出来的。
清茂已经停止了“呃”,猫儿还在叫:“好痛好痛——”
“你抓到它尾巴了。”裔重幽痴呆地说。
“喔。”清茂赶紧放开,把猫儿放到床上,模模它的头说:“对不起喔。”
猫儿气愤地给他一爪,清茂脸上立刻出现三道血爪印。
“你这死猫竟敢乱抓!”裔重幽抢过枕头,按在猫头上,敲打、锤击,尽情蹂躏。
“呃,你这样会弄死它的。”清茂讷讷地说,等到他反应过来阻止她的虐待,枕头下的猫儿已经翻白眼昏死过去。
“碧鎏——你醒醒啊,不要吓我!”他将猫儿搂在怀里,恨恨地控诉那个残暴的凶手,“你害死它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它抓你……啊——啊——猫会说话!啊——啊——”裔重幽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原地抱头尖叫,乱跳乱蹦,活像鬼上身。
清茂管她什么反应呢,抱着猫儿使劲摇,终于把未断的那口气给摇顺了。猫儿缓过气来,喵呜一声,两只前爪搭在清茂肩上,猫头埋在他的胸前,毛茸茸的身体蜷成一团,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喵呜,那个疯女人差点杀了我,呜呜呜。”
“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
猫哭,女人尖叫,清茂的房内乱成一团,他不知道该先安抚谁比较好。鉴于女人的尖叫比较具有杀伤力(至少他的耳膜已经快破了),他决定先处理比较好安抚的那只。只见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带出一道光弧,空气立刻现出一个黑洞,把猫往里一扔,黑洞瞬间闭合,听不到猫哭了。
裔重幽还在原地跳大神,看她眼神涣散已经处于癫狂状态,肯定听不进人话。清茂右手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她的脖子上,双手一捞捞住她瘫软的身子,再往床上一扔,终于安静了。
“有什么大惊小敝的,真是见闻浅薄。”清茂冷笑一声,目光变得犀利。
“啊啊啊——”
清茂捂住耳朵。
“啊啊啊——”
“姐姐叫得好大声。”阿布和丹朱蹲在清茂身边,也捂住耳朵。幸好老阿妈去邻居家串门,男女主人下地干活去了,不然大家都得受罪。
第五章惊涧(2)
真是够了,再叫下去屋顶都要破了。清茂捂着耳朵上楼,一脚蹬开门,心浮气躁地吼:“闭嘴!”
这一吼没起到效果,裔重幽看到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叫得更凄惨了,仿佛被捏着脖子的鸡面对寒光凛凛的菜刀做最后垂死挣扎。
“禁。”清茂无可奈何下了封口令,裔重幽瞬间变哑巴。
“你的嗓子不疼吗?”他倒一杯水给她,“猫会说话没那么奇怪吧,只是一只猫而已。我明明下了遗忘咒怎么对你无效,应该睡一觉就忘记了。嗯,说不定是我法力消耗太多的缘故,再下一次。”
“你敢再让我睡着就要你好看——”裔重幽抡起板凳给他砸过去,清茂险险被砸中。
封口令也失效了,看来得用最高深的抽丝剥魂术。清茂捋起袖子施法,双手结印咒语刚念出一个字,手臂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裔重幽抓着他的手臂跟啃猪蹄似的,锋利的牙齿深深咬进他的皮肉,血都渗出来了。
清茂的脸严重抽搐,痛得差点没喊娘,动也不敢动,就怕她生生撕下一块肉。泪花闪闪的双眼对上凶光咄咄的双眼,二人僵持不下。
人肉并不美味,特别是生的,皮糙肉厚不说,还有股汗臭味。裔重幽一口咬着不放,除了解气之外,满嘴血腥味也不好受,特别是口水包不住,顺着清茂的手臂滴滴答答流到地板上,聚成一摊黏黏的、腥腥的液体,看着都恶心。尽避难受,她还是咬到嘴巴酸了才松口,给清茂留下两排完美的牙印当纪念品。
这时候清茂采集来的珍稀药草派上用场了,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从瓶瓶罐罐里抠出五颜六色的粉末往伤口上倒,还别说,止血生肌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