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采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打算干什么用?是不是要开炉炼丹?”她转移话题。
说到药材,清茂可以滔滔不绝说出一堆在她听来是废话的话,开始还有些兴趣,后来都听腻了。一直勾起她兴趣的是他的行囊里装的那些古怪玩意儿,有经文、佛塔、念珠、转经筒、藏香,还有一根像动漫游戏里魔法师用的法杖。每次他让她在原地等然后去采药时,她就扒开行囊研究这些玩意儿,研究了几天之后,她怀疑他是个神棍,不然干吗到哪里都带着这些明显是宗教法器的东西。
当清茂采药回来时,看到裔重幽拿着他的鎏金杖在地上乱画,吓得他赶紧抢过来。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你又没说不准动,你不是医生吗?带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干吗?”裔重幽问他。
“呃……”清茂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我是虔诚的佛教徒,所以……”
“哈哈哈,你还信宗教,好好笑。”裔重幽笑弯了腰。
“法律规定不准医生信教吗?你懂不懂,这是精神信仰。”清茂有些生气。
裔重幽后知后觉,还在嘲笑:“难道你做手术的时候也带着这些东西?你不会让患者躺在手术台上先听你念一段经文吧。”
“有何不可?”事实上,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噗——”裔重幽捧月复爆笑。
清茂被她笑得神色不自然,张口想反驳几句,却说不出来。算了,就让她笑吧,如果她知道他医治的是什么“病症”,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以后别动我的东西。”他收拾好行囊,递给她。
“好,我对你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裔重幽举手发誓。她偷瞄了清茂几眼,在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希望不是宗教狂热分子才好。
“走吧。”他敲了一下她的头,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夜晚,月色穿过窗格子爬进清茂的房间,停留在他的身上。
清茂坐在窗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堆法器,他正用黄色的丝绸布擦拭鎏金杖。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鎏金杖在月色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上面雕刻的莲花纹饰隐隐浮现,在他的身体周围绽放出一朵一朵金色莲台。一朵隐去一朵又现,连绵不绝,当九九八十一朵莲台隐去,影像消失了。
然后,他将卷成圆筒状的经文展开,用手抚模着每一个凹凸的文字,他的指尖上方立刻出现同样的金色字体,就像立体投影,非常清晰。当他的手移到下一个文字,指尖上方的影像就化为荧光点点,完全隐去之后,又浮现出正在抚模的字体……
所有的法器接受月光的洗礼之后,都现出一层莹莹光泽,隐藏着一股圣洁的气息。清茂将它们一一收入行囊,盘腿坐到床上,双脚掌心朝天,双手结印置于胸前,闭目开始绵长地呼吸。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到天空微微泛白,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以睡姿入眠。
“今天不出去好不好?老阿妈他们都不在。”一大早裔重幽跑来说。
“好,我也想休息一下。”将被子叠好,清茂抓了毛巾下楼洗脸。
“今天中午我做饭。”裔重幽跟在他身后,得意地宣布。
“你会生火吗?”
“阿布会帮我。”阿布是主人家的大孩子。
“你会洗菜吗?”
“丹朱会帮我。”丹朱是主人家的小孩子。
“他们都帮你做了,你做什么?”清茂怀疑她根本没下过厨房。
“我会炒菜。”裔重幽举手。
“那我等你煮的午饭。”话虽这样说,清茂还是持怀疑态度,吃早饭时多拿了两个土豆,万一到时午饭没得吃,还有东西可以充饥。
裔重幽不知道他的心思,开开心心准备菜单去了。今天老阿妈到寺院朝拜,男主人和女主人到镇上采购,他们一早就拜托裔重幽帮忙照看两个孩子。不过,阿布和丹朱虽然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但他们已经很懂事知道帮家里做事,所以,与其说是裔重幽照看他们,不如说是他们帮了裔重幽很大的忙。
“丹朱,这是什么?”
“香苁菌。”
“阿布,酱油放在哪里?”
“柜子第二格。”
厨房里,一大二小三个人忙活开了。阿布烧火添柴,丹朱淘米洗菜,裔重幽掌勺烹饪。看她炒菜的架势还蛮像回事,清茂的担心似乎多余。
厨房外,清茂坐在屋檐下分拣草药,把晾干的收进袋子里,新鲜的摊在簸箕上。这些日子他采的药几乎可以装满一麻袋,如果拿去卖钱的话肯定价值不菲。
很快,上午的时光就过去了,裔重幽的三荤两素外加一个汤已经出锅,闻上去还蛮香的。
“看起来不错。”清茂给出评语。
“什么看起来不错,吃起来更香呢。”裔重幽不满了。
“我饿了。”小小的丹朱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直咽口水。
“我们吃饭吧。”
大家正要动筷,突然,门外传来尖利的啸声!清茂神色一变,丢下筷子就冲出去了。
第五章惊涧(1)
清茂扶了一个人进来,阿布和丹朱吓得躲到裔重幽背后。
“啊——”裔重幽尖叫一声,拖着两个孩子火速退到屋角,三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是个血人,看不清五官和衣服的颜色,全身被血染得鲜红,血色的脚印从屋外延伸到屋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清茂的半边身子也沾上了血色,他一手扶那人,一手伸向裔重幽……
“别过来!”裔重幽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让他们看这么恐怖的场面。虽然她也很恐惧,还是忍住昏倒的冲动吼出声音。
“不要怕,他是我朋友,遇到野兽袭击,我想麻烦你去帮我烧点热水。”清茂尽力压下焦躁的情绪,他知道目前这种状况常人看到都会害怕,只有尽量保持和缓的语调。
“我扶他回房间,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裔重幽看见那血色的足印退了回去,然后听到上楼梯的声音,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哇——”阿布和丹朱这才放声大哭,她竭力安抚他们,先将两个孩子送回房间哄睡了,再到火塘去打热水送上楼。
清茂站在房门外,神色阴霾,眼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裔重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嗫嚅着说:“热水来了。”
“谢谢。”他接过木盆,低声说,“我需要人帮忙,你能不能……”
裔重幽眼睛不眨地愣住,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清茂叹口气,端着木盆顶开房门,一只脚跨进门槛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回答:“好。”
“谢谢!”他转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裔重幽跟着他进了房间,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床上的那个血人,光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就可以想象场面是多么的恐怖。不知道是什么野兽伤了这人,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救活?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听到清茂在她耳边说话——
“你向右转身,张开眼睛,放心,这个方向看不到。对,就这样,把我的行囊打开,看到香炉了吗?帮我点燃一炉香。”
裔重幽听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双手僵硬得差点将香炉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点燃一炉香,已经满头大汗,背心全湿透了。
“现在你坐下,闭上眼睛深呼吸,有事我会叫你。”清茂低沉地说。
裔重幽依言背对他坐下,不一会儿,浓郁的檀香冲淡了血腥气。她听见他用奇怪的语言在说话,好像又不是说话,语调清越悠长,仿佛在吟唱。她听不懂那种声音的含义,只觉得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凉拂在面上,惊恐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