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会儿就可以吃了。”清茂往烤肉上刷着油,一脸专注。清朗的月色披在他的发上,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的双眼,就像收藏了最灿烂的星子在瞳仁里,格外明亮。当然,这种明亮跟夜里动物眼睛反射出的那种鬼火不一样,是最温柔的星光。
裔重幽在这最温柔的星光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了身体,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同期待烤肉变成诱人的金黄色泽。而那些令她恐惧的奇怪声响,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代的是唧唧的虫鸣和淙淙的水声,偶尔一两声鸟叫。气温仿佛也回升了,山风拂在的手臂上,带来凉爽的舒适感。如果嗅觉再灵敏些,会闻到空气中除了烤肉的浓香,似乎还有薄荷的清香。惊恐的情绪被抽走了,倦意被吹散了,裔重幽站起来在平台上走动,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她甚至注意到在平台边缘的石缝里开着一簇莹白的小花,花瓣像和田玉一般发出莹润的光泽。
“不要去摘!”清茂出言制止了她的动作,“那是夜魔花,专门在夜间开放,用花朵捕食小虫。你一碰到它,花心就会分泌出腐蚀的花蜜,虽然不会致命,也会令你手掌皮肉烂掉。”
裔重幽赶紧将手掌缩回在牛仔裤上擦了擦,好险,差点就模上去了。
“你懂得挺多。”她讪笑。
“那是。”清茂一点儿也不谦虚,他将铁叉从火上拿开,用匕首将烤肉盛到盘子里,招呼她,“可以吃了。”
裔重幽毫不客气地抢了最肥女敕的翅膀,清茂也不介意,等她啃完翅膀再啃鸟腿最后整只啃完,发现他一点也没动。
“你、你不会放了毒药吧!”她手里抓着啃剩的骨头,满手满嘴都是油腻,要吐都来不及了。
“没有。”清茂把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对她眨眨眼。
“那你为什么不吃?”她将骨头给他砸过去。
清茂偏头躲过,从身后拖出来一具“果尸”,呃,就是被拔光了毛的鸟尸,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还有!真是的,好心没好报,我礼让一下你还怀疑我下毒,你一无姿色二无钱财,我下毒害你干吗?”
“死清茂——”裔重幽再度爆发,扑过去掐他脖子,“你说谁没有姿色!”
结果,她没有掐到他的脖子,倒是把满手的油腻在他身上揩干净了。等她暴走的情绪发泄完,清茂又串起肥鸟,重复烧烤的过程。
裔重幽看他弄得好玩,抢过铁叉来试验。毫无疑问,对一个毫无烧烤经验的人来说,不把食物烤成黑炭就不错了,清茂运气好,吃到半焦的烤肉,除了味道有点苦,还勉强可入口。
“你很习惯这种野人般的生活吧。”吃饱喝足休息够的裔重幽,恶毒地讥笑清茂。
“你不也乐在其中。”清茂反击回去。
“谁乐在其中了,我是上了你的当被骗来的。”她强词夺理。
明明是她厚脸皮硬要跟来,清茂懒得戳穿她。
“我说,这时候也不早了。”他扬扬手表,“十二点该睡了。”
裔重幽瞄了一后,貌似只有一座帐篷吧,怎么睡?难道要和他挤一个帐篷?这孤男寡女的,万一干柴烈火烧起来怎么办?她在脑海浮想联翩,脸颊越来越红。
“我说,你就别在那里意婬了。”清茂一句话如兜头冷水浇灭了她的幻想,也点燃了她的怒火。
“谁意婬了!啊,你这家伙别想占我便宜!”裔重幽抢先霸占帐篷,“该死的你睡外面,你敢进来我就不客气。”
对她的恶霸行为,清茂只有摇头。幕天席地也不错,他枕着行囊睡在火堆旁。如果,这时候有第三者在的话,会发现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圆形光幕,就像纱帐垂下,笼罩了平台。
第四章疑云(1)
如果一个人有锲而不舍的毅力和刨根问底的精神,那么他成功的几率比一般人大得多。如果——成不了功,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她深信凭着锲而不舍的毅力和刨根问底的精神,无论失败多少次,最终一定会成功。所以,困难是暂时的,艰苦是必须的,忍耐是必要的。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裔重幽努力扯出笑脸问清茂,一看就知道她笑得有多么勉强。从早上醒来就不见他,要不是见他的行囊还在,她几乎以为他是恶意遗弃她了。她不敢乱走,坐在帐篷里发呆,饿了煮一包速食面,困了倒头睡一觉,下午的时候终于见到满载而归的清茂。
“现在就走,回去正好吃晚饭。”清茂开始拆帐篷。
喔耶——裔重幽差点没跪地谢恩,她真怕他说再住蚌几天之类的话。她的苦难呐,终于结束了,这一激动忍不住热泪盈眶。
“喂,别恋恋不舍了,快点帮我收拾东西吧。药篓和背包你背,重的东西我背,如果你觉得好玩下次再带你去更刺激的地方。”清茂故意曲解她的反应。
“是,很好玩。”裔重幽抹了一把泪,“小命差点玩掉了。”
“放心,有我在你一点儿生命危险都不会有。”清茂瞥一瞥她,“你这种程度的伤口跟没受伤一样,是你太缺乏锻炼。”
裔重幽听他这话心里不乐意了,举着胳膊把一道道划伤、碰伤、摔伤之处展示出来,“你告诉我什么程度的伤口才叫伤口,啊?”
清茂模着下巴很恶质地说:“至少也得是手脚断了、肋骨断了之类的才叫受伤吧。”
“你……”裔重幽浑身发寒。
“小心哦,下山更容易打滑,你最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脚下,一个字都不要说。”
“我偏要说。”
结果,下山的时候,裔重幽实践了她的诺言,一路尖叫不停。清茂因为要带她下山,腾不出手捂耳朵,生受了她的惨叫。
回到民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裔重幽吃了三碗饭,回房拿干净衣服去沐浴。清茂给了她一盒药膏,说是沐浴完擦伤口上,保证伤口好得不留一点儿痕迹。奇怪的是从那天起,不用她找借口去缠他,每天早上他都准时出现在门口等她,弄得她反倒不知所措了。
清茂,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敏感的少女心开始悸动起来。最近几天裔重幽回想起上一段失败的恋情,已经不会觉得伤心,庆幸自己早早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没有失去太多。这时如果要重新开始一段恋情,可能不太好。她才从失恋的打击里恢复,和清茂只是在旅途中偶遇,彼此了解不深,如果生活背景相差太远,几乎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她可不想很轻浮地来一段艳遇。
琢磨清茂对她的态度,蛮暧昧的。总是喜欢取笑她、嘲笑她,可当她很不争气地被树枝刮伤,他又会很温柔地帮她擦药。现在啊,就算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都会觉得是很自然的事。她很享受被他照顾的感觉,完了,该不会是她喜欢上人家了吧!
裔重幽每天昏头昏脑地跟着清茂到处跑,虽然新伤未好又添旧伤,心情倒是轻快得很。在她可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起脚尖扇他脑门的时候,她认为套话的时机到了。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是怎么医治我的?”裔重幽套话的时候只会念紧箍咒。
“为什么你非得知道不可?太过在乎一些东西,也许会失去更多。”清茂靠着门,无可奈何。
“因为我不想人生有缺憾,不管是喜悦的还是忧伤的,只要是我经历过,我都想珍藏。”裔重幽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