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受伤了我们回去吧。”裔重幽想打退堂鼓了,看看那陡峭的山峰,心里毛毛的,谁知道这趟爬山还会不会有命在。
“你不想去就算了,自己回去。”清茂松开手,指着后方说。
这家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裔重幽终于死心了,别指望他会大发慈悲。
“跑到这种鬼地方采药,你确定不会跳出一只熊把我们吃了。”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吧,我来过很多次了,你说很好吃的蘑菇就是这座山头采的。”
既然他说来过很多次,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裔重幽厚着脸皮重新牵住清茂的手,下定了决心,“我们走。”
与其说是走,还是用爬比较恰当,而且是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那种野兽姿势。裔重幽觉得自己就是条猎犬,被不良主人牵着去深山野林打猎。当然这是她的想法,在清茂的思想中,是把她当成大包袱来着,也许连包袱都不如,因为包袱可以扔掉,她不可以。两人在山间攀爬,清茂在前面开路,前进一小段,停下来,扯着绳子拉后面那个大包袱,即使他敏捷如猿猴,也被裔重幽拖累得够呛。幸好这山头虽陡峭却生满了高高低低的树木,有借力的地方,即使踩滑了也不会一骨碌滚下去。裔重幽就踩滑好几次,都被机敏的清茂及时扯住,不然她早伤痕累累了。
大约过了一小时,清茂有些月兑力,他和裔重幽各自抱着一棵树停下来休息。最难攀登的一段已经被他们征服了,再往上,山体的坡度明显变缓,几乎可以直立行走。
“我说,为什么你非得到这鬼地方来采药,难道你打算像武侠小说里写的,专门跑到人迹罕至之地挖珍贵灵药,妄想弄朵千年灵芝之类的好卖钱。”缓过气来的裔重幽出言挖苦。娘咧,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玩命过。
清茂没听出来她的挖苦,还一本正经回答:“千年灵芝没有,运气好百年灵芝能弄到,虫草这些也不错,不过我是来采雪莲的。”
雪莲?裔重幽突然来了兴致,这玩意儿的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在很多武侠小说中都将它描述成疗伤圣品,只要还有一口气,吃下去马上活蹦乱跳。
“雪莲我知道,是不是海碗大的花,百年开一次,有奇香?雪莲不是长在天山么,这里也有?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对这种有妄想症的病人,清茂通常是置之不理的,不过她实在很聒噪,就勉为其难纠正一下她的错误认知。
“这位城市来的女士,请不要将你的妄想加诸到未知的领域。雪莲只是种很普通的植物,生在海拔4000米以上,喜寒耐冷,一般长在向阳的峭壁上,一年一开花,花色淡绿,香气清雅,其根茎可活淤化血,其花主治妇女月经不调。”
这段没有音调起伏的话打碎了裔重幽的美丽幻想,特别是听到一个大男人说出“月经不调”四个字,害她被口水呛了一下。
“你真的是医生?啧,看不出来。”她喝了口水掩饰尴尬。
“我当然是医生,不过没执照。”
第三章月光(2)
噗——喷水了!
清茂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虽然她离他有三米远,还是预防万一以免被喷到,他会恶心。看她抹了一把脸面色阴晴不定,赶紧安抚道:“放心吧放心吧,虽然我没执照,好歹还是个实习医生,小手术都做了几十次了,大场面更是见多了。”
裔重幽的手那个抖啊,她的命竟然是被个半吊子医生救回来的,太惊悚了。她后悔了,后悔跟着来了,跟着一个拿手术刀的半吊子医生跑到深山采草药,简直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嘛。
“喂,你到底是学的中医还是西医?”她好奇。
清茂正低头研究他抱着的树干,仿佛那是块美玉,他用手指甲在树皮上挖呀挖,终于抠下一小块东西。
“哈,虫草,收获不错。”他把东西放进口袋里,才有空回答她的问题,“我是中西结合,两样都在学,业余还研究藏医和苗医。”不等裔重幽再接话,他撑着树干站起来说:“好了,休息时间结束,继续攀登。”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终于穿过树林爬到半山腰的开阔处,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五丈宽的平台,平台上——支着一座露营的帐篷。
“还、还有人跑到这里来露营?”裔重幽趴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认为只有脑壳坏掉的人才会跑到这等人迹罕至的地方露营,简直是嫌命长,不怕半夜猛兽袭击么。
“那是我的帐篷。”清茂走上去拉开篷布,从里面拿出一口锅,还有一个酒精炉。
“你、你的?”裔重幽结巴起来。
“是啊,我昨天把帐篷带到这里就打算今天不回去。”他模出打火机点燃酒精炉,从行囊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倒进锅里,又拿出两包速食面,看样子是打算做饭。
“什么——”裔重幽尖叫一声,如回光返照,顷刻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镇定,你不希望引来熊瞎子吧。”
裔重幽直接倒地呈抽搐状。
清茂没扶她,盖上锅盖等水开,走到平台旁的一棵树旁顺手揪了几朵黑不溜丢的野生菌,随便用水一冲,直接丢锅里煮,然后放速食面。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出锅了,还带着野山珍的清香。
“快起来吃面,地上湿气重,躺久了易得风湿,我可没带獐子油来救你。”他端着一碗面吃得稀里哗啦,顺脚踢了踢在地上装死的裔重幽。
趴在地上的某个女子捶了一下地面,仰头伸手,双眼冒火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吼:“扶我起来!”
清茂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正吃得欢,闻言向她伸出脚丫子,含混不清地说:“喏,抓住我的脚。”
裔重幽抓了把泥土给他扔过去,他把身子一转,泥土打在背上,丝毫未影响进食的速度。
“死清茂——”裔重幽在心里诅咒他,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恶劣这么无耻这么讨厌,“死清茂——”她捶地出气。
呃,清茂打了个饱嗝,把碗放一边,静坐一分钟养神静气,等吃饱的信号扩散到全身,才起身去扶裔重幽,把剩下的一碗面递给她。
裔重幽盘腿坐着,一边咬半凉的面条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人肉。清茂抱着锅子专心在捞最后一点食物残渣,连汤都被他喝了个干净,最后满足地连打三个嗝。
“我知道你累坏了,吃饱后到帐篷里睡一会儿吧,里面有睡袋。”放下锅子,清茂捞起药篓背在背上,对她说,“我去采药,你放心睡,这里没有猛兽。”
裔重幽没理他,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虽然她现在满身臭汗黏腻不堪,但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倒头就睡。
清茂看着她爬进帐篷,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他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事,在端头一抽,变成一根长长的棍子,围着帐篷虚空比划了十几下,然后离去。
天上挂着一轮上弦月,无云,夜空是深邃的墨蓝色。半山腰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抱歉,这不是偶像剧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而是现实中荒山野岭的惊魂时刻。即使坐在火堆旁,裔重幽也浑身发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怕。四周的山林或石堆里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令她恐惧到极点。
清茂拿着一根铁叉串了一只很肥的鸟在烤(天知道他是怎么打到鸟的),半熟的肉冒出油,滴到火上发出“滋滋”声响。他还不时从身边堆放的瓶瓶罐罐里勾出东西往烤肉上撒,大概是些盐巴、孜然、辣椒粉等调味料。烤肉的香气散发出老远,裔重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她往清茂身边挪近,视线胶着在烤肉上,暂时忽略那些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