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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夜的囚犯 第13页

作者:罗莉塔·雀斯

“我同意你的原则,毕太太,”检察官说。“然而你必定已经发现,你的仆人了解你们的对话带有威胁。”

“我到目前所发现的是,你所提及的这位仆人根本不了解任何事,”黎柔冷冷的说。“我发现毕先生的尸体之后,她不仅没有帮忙,还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必须喝下我丈夫收藏的雪利酒才能稍稍镇定下来。”

有人说话,有人偷笑,检察官又怒瞪一眼,现场才又安静下来。

他转向她。“容我提醒你,夫人。邓太太是在那个歇斯底里的状态发生之前的好几个小时,听到那场争吵的。”

“那我不能承认她听到的威胁话语是我说的,”黎柔回答。“据我对英文的理解,‘回地狱去腐烂’怎么也称不上威胁,不管语气如何凶狠。我承认我的用词不够淑女,但我从不暴力威胁他人,也从不使用暴力,除非对象是没有生命的物件,我自己画室里面的、我自己的东西。”

“你也承认,你当时很生气,”检察官仍然追问。“非常愤怒地要你丈夫,呃,回地狱去腐烂。”

“如果我气到会伤害他,”她说。“我想这是你要的结论,我倒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最生气的时候当场使用暴力。邓太太稍后就看到他离开画室,回房间去了,我相信她并没有告诉你,她看到他受了伤。”

包多的笑声,还有检察官不悦的责备。

“我们遵照法律的要求,在此调查有问题的死亡事件,”他安抚的说。“我相信你也觉得有疑问,否则你不会要求当局介入。”

他一定是认为,一个有罪的人不会立刻同意警方展开调查,而且全面的配合。黎柔两样都做到了,这应该也是检察官无法理解的。

“我并不怀疑死因,”她说。“我同意并尽力配合调查,是因为‘别人’似乎有怀疑,而我希望他们得到能让他们安心的结论。当时和现在,我都是这样想的,虽然调查庭只会证明浪费政府大量的资源。”

“那时似乎只有你对你丈夫的死因毫不怀疑。”

那时。这两个字别具意义,显然解剖并没有发现任何外力介入的证据。

“那并不难预料,”她说,她的信心正逐渐增强。“毕先生不顾医生的警告,长时间服食过量的鸦片。那本来就是一种鸦片慢性中毒,但我丈夫这情形,是医生经常警告的,意外中毒。”

这并不是胡说,她对自己的良心说。樊世不会故意吃太多鸦片。

“确实是这样。”检察官低头看着他的笔记。“但根据邓太太所说,你曾在吵架中提到毒药。依你现在所说,你指的毒药就是鸦片吗?”

“我指的是酒和鸦片,我绝对不是表示我要对他用毒药,如果这是邓太太的话让你困扰的地方。”

“然而,你可以体会有些话在别人听来很不一样?”

“不,我不能体会,”她坚定地说。“除非别人把我当白痴。我如果‘真的’威胁某人我要杀他,我会笨到立刻动手吗?尤其仆人显然听到那些威胁,我若那样做,如果不是弱智,就是疯子。”

黎柔倔傲的环顾室内,看谁敢说她弱智或疯子,使得这话更被大家相信。现场没有一个女人,都是男人。德鲁同意地点头,大维的父亲兰福特公爵坐在他的附近,表情一片空白。陪审员热切地望着她……昆丁爵爷的表情漠然……几位她认识的鲍尔街警探……其他政府单位的代表,有人怀疑、有人有礼的不表示意见。他们都认为她很笨,每一个人……

她的视线射向昏暗室内的角落,有个治安官模样的人斜倚在墙上。他油腻的棕发掺着灰色,年约五十岁。旧旧的外套和背心包着突出的肚子。他抓着头发,眼睛看向地面。

不可能,黎柔对自己说,那人间所无的蓝色一定是她想像出来的。即使他抬起眼睛,这么远的距离,她也不可能看见他眼睛的颜色。然而,她敢发誓,她的确感觉到灼热的凝视。

她努力回到现场,不管她感觉或想像了什么,此刻都不能分心,否则后果将难以想像。

“我们要调查的并不是你的理智或智慧,毕太太,”检察官正在说。“我们只是企图理清你丈夫死前的一些事件。”

“那些事件我都描述了,”她说。“我丈夫离开我的画室以后,我就没再看见活着的他。他离开画室,到邓太太就在我的身后、而我发现他的尸体之间,我都没有离开画室。我一直敞开着门在画室里工作,直到午茶时间都过了。我的画就是最清楚的说明,那样的画作一定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这一次,检察官甚至懒得隐藏他的不解与不悦了。“对不起,夫人,你说什么画作啊?它又能证明什么?”

“皇家的警方人员当然看到我用那几个小时完成的、还没有干的画,”她说。“任何艺术家都可以告诉你,那绝对不是在愤怒不安或匆忙急躁的心境下完成的。如果,我中断工作跑去解决我丈夫,绝对画不出需要那么多技巧的作品,那需要绝对的专注。”

检察官瞪视她良久,周遭的耳语声变成低吼。他转身对他的书记员说:“我们必须找一个艺术方面的专家来。”

几名陪审员发出申吟,检察官生气的瞪着他们。

这个瞪视转向黎柔。“夫人,我真希望你早些预料到这些事。你当然知道它们的重要性,那岂不可以让你那么关心的‘政府资源’不做这么不必要的浪费。”

“我‘认为’它们很重要,”她倔傲的说。“可是别人想必都不同意,因为没有任何人问起相关的问题。我对调查庭的工作当然是外行的,所以我一直不懂问题为什么总是集中在我跟毕先生的争吵,以及邓太太的歇斯底里。我不懂为什么空口白话,竟然比实际事物更为重要。但我没有立场版诉专家,他们的事情该怎么做。要不是它可能完全被忽略,我今天也不会贸然提起。“

“好吧,我了解了,”他的声音非常不高兴。“你还有什么应该提起而没有提起的事吗,毕太太?”

☆☆☆

一段时间之后,亚穆进入昆丁爵爷的马车,在后者对面坐下。

“唉,拖得真久,不过,我们总算达到目的了,”爵爷说。“判定为吸食鸦片过量,意外死亡。”

“拖得久其实是好的,”亚穆说。“检察官会认为自己彻底尽到责任。”

他拿下油腻的假发看着,毕黎柔认出了他。昆丁本来都没有认出,但她不知怎地,远在调查庭的另一头、在检察官的盘问进行之间,她竟认了出来。她大概是魔鬼的化身吧。

“我希望民众也满意了,”昆丁皱起眉头。“我并不满意,可是也无计可施,判决如果是谋杀,那后果将是我们负担不起的。”

“我们做了必须做的事。”亚穆说。

“要不是她让我们变成了傻瓜,或许我会更喜欢这个结果。”

亚穆微微一笑。“你是指画作那回事。”

艺术品专家魏乔治爵士坚持那幅画至少需要两天才有可能完成,而且拒绝相信那是一位女性的作品。结果,好几位执法人员奉命再去毕夫人的画室,拿回更多画作来加以证明。说完那斩钉截铁之判断的一个小时之后,乔治爵士被迫把他的判断吞回去。

“乔治爵士的表现有点蠢,”亚穆说。“不过,他总算有点良心,并勇于认错。终于承认那幅静物是毕夫人的作品,而且从主题的描绘和它的笔触看来,都需要高度专注的心灵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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