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懂。
是黑暗高温的漩涡,东拉西扯地把她迅速往下拖,使她失去理智、意志和羞耻。
她感觉到他急躁地拉扯她的上衣系带,感觉到系带松开,但那只有使她更急于向他的需要屈服。他颤抖的手指滑过她出的肌肤,温柔的抚触使她也不禁颤抖。
“吻我(意语)。”他嗄声说。“吻我,洁丝,再一次。仿佛你是真心的。”
她举起手,手指伸进他浓密的卷发里,把他的头拉下来。她不顾羞耻地亲吻他,急切地回应他舌头的大胆需索。她的身体热烈地回应他的,挺起酥胸抵住他温暖的大手。
这就是她从初次与他相遇就需要、并渴望得到的。他是个恶魔,但她还是对他朝思暮想。她想念他的一切:温暖魁梧的身体散发着力量、傲慢和优雅……大胆的黑眸时而冰冷、时而炽热……低沉的嗓音时而嘲弄、时而发笑,因轻蔑而冰冷,因渴望而沙哑。
她从不知为何物时就想要他。现在他已教她懂得是什么,也使得她想要更多。她挣月兑开来,拉下他的头,亲吻他美丽傲慢的鼻子、高傲的额头,和坚毅的下颚。
“啊,洁丝。”他申吟道。“对,还要。吻我,亲爱的(意语)。”
她只听到他声音中的需要,只感觉到他的紧抵着她。她只注意到他温暖的双手在她,他的嘴再次占有她的唇。在一阵悉簌声中,他掀起她的裙子,伸手抚模她袜子上方的肌肤。
接着他的手突然握紧并静止不动,他温暖的身体变成石头。
他猛地抽开嘴,洁丝吃惊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他眼中的火熄灭,变得跟他的黑玛瑙领针一样冰冷。
接着她也听到了:衣裙和灌木摩擦的悉簌声……以及捂着嘴说话的低语声。
“看来我们有观众,崔小姐。”丹恩的声音充满鄙视。他冷静地拉起她的上衣,放下她的裙子,动作中没有丝毫保护或殷勤的意味。他使她觉得自己像食品,他在看过和尝过后决定不值得购买。她就像摆在古董艺品店柜台上不值得多看一眼的花哨小摆设。
看到他冷漠的表情时,洁丝恍悟他正希望旁观者那样想。他要把她送入虎口,这就是他的报复。
“你知道我们两个都有错。”她低声说话,不让旁观者听到。“你带我陷入这个困境,丹恩,你理所当然应该助我月兑困。”
“是啊。”他大声说。“我应该宣布我们订婚,对不对?但是,崔小姐,我为什么该付结婚戒指的代价,来买我可以免费得到的东西?”
她听到他背后传来抽气和格格笑的声音。“我会身败名裂。”她绷着声音说。“你这样做真是卑鄙无耻——和不可原谅。”
他放声大笑。“那就枪毙我啊!”他嘲弄地瞥看站在暗处的人影,然后扬长而去。
☆☆☆
心里充满羞辱和愤怒,丹恩视而不见地穿越花园,扯开上锁的大门,穿过狭窄的巷弄,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直到接近皇宫广场,他的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极度的愤怒才化为狂暴的思绪。
她就像别的女人一样,就像苏珊一样,但心肠更恶毒,演技更精湛,设下相同的陷阱时更加狡猾。而他,尽避有多年经验,还是自投罗网、重蹈覆辙,陷入更不堪的处境里。
上一次,他只不过是轻吻苏珊的脸颊被她贪婪的家人看到。这一次,好几个顶尖的巴黎社交精英都看到他出洋相,听到他申吟喘息,像十三岁的痴狂少年般倾吐和热爱。
即便十三岁,他也不曾表现得像个痴狂少年。即便当时,他也不曾因渴望而泫然欲泣。
啊,洁丝。
他的喉咙抽紧。他暂停脚步,用力咽下喉中疼痛的硬块,镇定心神,然后继续前进。
他在皇宫广场找了三个丰满的妓女和各式各样的男伴,一行人开始寻欢作乐。吃喝嫖赌才是他的世界,他告诉自己。他在其中感到快乐,他向自己保证。
于是他赌博、饮酒、开黄腔,在莺莺燕燕中左拥右抱,努力忍受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脂粉香水味,一如往常地用笑声掩饰心中的悲伤。
☆☆☆
丹恩的笑声和人影还没有消失在花园的阴影里,洁丝已开始努力爬出他把她扔进去的绝望深渊。接下来的每一刻,除了抬头挺胸,她别无选择。她面对旁观者,看他们敢不敢出言侮辱。他们一个个悄悄转身离去。
只有一个人没走。方洛朗一边月兑外套,一边快步向她走来。洁丝揪着上衣跳下石棺。
“我试过了。”他闷闷不乐地说,替她披上外套时得体地转开视线。“我告诉他们,丹恩独自离开,你去找你祖母了,但有个仆人看到你们进入日光浴室……”他停顿一下。“很遗憾。”
“我想要悄悄离开。”她用没有表情的声音说。“麻烦你去找潘贝里夫人来好吗?”
“我很不愿意留下你一个人。”他说。
“我不会昏倒,”她说。“我也不会歇斯底里地闹事,我很好。”
他担心地看她一眼后快步离去。
他一走开,洁丝立刻拉下他的外套,尽力整理好仪容。没有女仆的帮忙,她够不到所有的系带,因为它们大多在背后,但她找到足够的带子系紧上衣,因此不必再用手揪着。和带子、钩子搏斗时,她强迫自己客观地检视她的处境。
她知道丹恩没有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人撞见和她在一起的是丹恩。那一点就足以让她在世人眼中成为瑕疵品。
不到二十四小时,消息就会传遍巴黎每个角落。不到一星期,消息就会传到伦敦。她可以轻易想象出未来会怎样。
没有任何自尊自重的绅士会娶丹恩玩过的女人来玷污家族名声。在这件事情之后,她不必奢望她的店能吸引大批富贵人士,也不必妄想靠那些人来获得自身的成功和地位。淑女会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抓住裙子以免碰触到她,或是绕道而行避免被污染。绅士会收起绅士风度,像对待最卑贱的妓女般侮辱她。
简言之,丹恩三言两语就毁了她的人生,而且是故意的。
他只须用凶狠的目光注视他们,逼他们承认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们就会决定赞同他的话才是明智之举。全世界都怕他,连他所谓的朋友也不例外。他可以使人们对他唯命是从。
但他一心只想报复,因为他偏执地认为洁丝伤害了他。他把她带到这座花园,没有其他的目的。她认为他可能事前暗示过某人,务必使事情在最丢脸的时刻败露:她被解开的上衣滑落到腰际,他的舌头轻舌忝她的喉咙,他的脏手伸进她的裙子里。
虽然回忆使她脸红,但她拒绝感到羞愧。她自认是误入歧途的行为或许有违社会规范,但绝对称不上罪大恶极。她年轻健康,只不过是像无数女人一样屈从于诱惑——那些女人如果是已婚或守寡,只要谨慎从事就可以安然无恙。
就算未婚的她逾越了应有的规范,她也不能责怪他占现成的便宜。
但她可以、也要责怪他拒绝庇护她。他不会有任何损失,也知道她会身败名裂。他明明可以帮她,而且几乎不费他吹灰之力。然而,他却在侮辱她之后弃她于不顾。
那样的行为才叫罪大恶极、下流卑鄙、不可原谅。
她决心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
凌晨四点半,丹恩正在皇宫广场的安东餐厅开宴会。这时他的同伴圈已经扩大到包括威林顿夫人的几个客人:萨罗比、顾邦肯、方洛朗和艾司蒙。众人绝口不提崔洁丝,反倒是详细争辩一个喝醉的普鲁士军官和一个法国共和主义者在玩牌室里的斗殴,以及随后的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