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回来,她也没有回信接受,所以她至少不必一边假装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席,一边担心谎言被拆穿。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吊其他客人的胃口。在此期间,为了稳妥起见,她多雇用了十余个魁梧的法国男仆来应付这次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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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洁丝正在承认失败。和丹恩交手三个回合之后,单纯的吸引力增强为毫无理性的迷恋。她的症状不仅加剧,还变得明显。
在若丝夫人的宴会上,毕樊世狡猾地讲了几句和丹恩有关的话。仍因雨中拥吻而神经紧张的洁丝回答得太过尖锐。毕樊世心照不宣的笑容,显示他猜出了她的问题所在,她认为他很可能会告诉丹恩。
但毕樊世突然在宴会一星期后离开巴黎,而丹恩自从雷雨中的拥吻之后就不曾出现在她的方圆一里之内。
因此,如果有人告诉他,崔洁丝迷恋他,他显然并不在乎。那样正中她的下怀,洁丝向自己保证。
因为丹恩侯爵对女人的关怀只有一个方式,那就是把她推倒在床上或酒馆的桌子上,解开裤子钮扣办事,再扣好钮扣。
迷恋与否,她都知道不该再冒险见到他,因为他会亲眼看见她那丢人的模样,说不定还会突然决定用他的方式关怀她。
威林顿夫人的请柬送到时,她刚刚使自己相信,立刻离开巴黎才是明智之举。
不到二十四小时,洁丝就和全巴黎人一样得知丹恩也受到邀请。
不必是天才也猜得出这是怎么回事:大家认为她和丹恩应当提供主要的娱乐。她还知道有许多人以金钱打赌她和丹恩相遇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她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妮薇却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他去你没去,他会感到丢脸,”她说。“哪怕他只是想要去,无论动机为何,但得知你不会出席,他也会感到丢脸。我知道这既不合理也不公平,但男人经常如此,尤其事情被弄成跟自尊有关的时候。你最好出席,除非你宁愿冒险,弄得他为了抚平受伤害的感情,而冲去找你算账。”
虽然洁丝非常怀疑丹恩会有感情可受伤害,但妮薇比她多了几十年和男人——而且是许多男人——相处的经验。
因此他们接受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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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恩无法决定威林顿夫人的请柬该如何处理。
他有点想烧掉它,有点想在它上面小便,又有点想把它塞进威林顿夫人的喉咙。
最后他把它扔进一个衣箱,箱里有各种旅游纪念品,以及一顶压扁的女帽和一把有绉饰的雨伞。他告诉自己,六个月后他可以看着那些东西大笑。然后他要烧掉它们,一如多年前他烧掉苏珊第一次碰他的手时他所带的手套、从她帽子上掉落的羽毛,以及邀请他去她叔叔家参加鸿门宴的短柬。
现在,他只需决定最好用什么方法对付崔小姐,以及那些指望她创造奇迹、迫使恶魔侯爵屈服的伪善者。
他十分清楚威林顿夫人邀请他的原因。巴黎社交界最想看到他栽跟头,如果是栽在一个瘦弱的英国老处女手中,那就更有趣了。他可以确定,巴黎每个自以为是的笨蛋都在祈求他败在她的手下,而且是输得越难看越好。
他们想看一出道德剧,“美德胜利”之类的垃圾。
他可以让他们屏息等待到窒息,而舞台上仍空无一人。他很喜欢那个画面:几百个人快要因悬疑而死时,恶魔侯爵却拥着浓妆艳抹的妓女,在别处谈天说笑并畅饮香槟。
但,当面嘲笑他们也不错。大摇大摆地走上舞台,演一出令他们永生难忘的戏。那个画面也很有吸引力:恶魔大闹巴黎市郊的豪华舞厅一个多小时。然后,压轴戏上场,他一把抱起崔洁丝小姐,跺跺他的分趾蹄,在一团烟雾中和她一起消失。
他一想出那个画面就立刻予以摒弃,因为它正好与他的目标对立。
他不可以理会她,那样才能使她和其他人明白,她无法支配他。他最好还是随便选几个女人拖走,再把魂不附体的她们丢在墓园里。
但那样也很费事,而巴黎人不配得到这么多娱乐。最好还是让他们失望而死。
于是,他就这么左思右想地直到舞会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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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丝沮丧地抵达舞会会场,接下来发生的事丝毫没有使她的心情好转。
舞会前她花了好几个小时梳妆打扮,抵达后则花了两个多小时忍受女性宾客比较巧妙、和男性宾客没那么巧妙的旁敲侧击。
十一点半时,博迪已经在玩牌室输了几百英镑,喝得烂醉如泥地被送回了家。此时,妮薇正和亚邦伟公爵第二次共舞。她天使般的表情说明她今晚帮不了洁丝,那个法国贵族打动了她。妮薇被男人打动时,便无心处理其他的事。
若在平时,洁丝可以用略感有趣的超然目光来看待祖母的浪漫弱点。现在她打从心底了解妮薇的感受,因此丝毫不再觉得有趣。
焦躁不安、寂寞难耐和百无聊赖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午夜将至,那个可恶的家伙却懒得驾临。她恨自己明知道他不来比较好,却还是希望他来。
她甚至保留了两支舞,希望魔王陛下会心血来潮地将她拉进舞池。现在看着妮薇和那个英俊的法国贵族共舞,洁丝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丹恩决不会像亚邦伟那样,面带温柔笑容地凝视她。如果洁丝用妮薇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望着丹恩,丹恩只会当面嘲笑她。
抹去不理性的失望,洁丝对最热切的两个追求者让步。她把保留的一支舞许给顾邦肯,另一支给萨罗比勋爵。
在摺扇最后一根空白的扇片写下名字——这把扇子将成为她在巴黎参加的最后一场盛会的纪念品,萨罗比极轻声地说:“我看到你没有留舞给丹恩。你确信他不会出现吗?”
“你认为会吗?”她说。“你有闻到一股硫磺味或看到一阵青烟预告他的来临吗?”
“我押了一百英镑赌他会出现。”萨罗比说。他掏出怀表。“就在——嗯,等一下便知分晓。”
看到他的怀表长短针交会的那一刹那,洁丝听到某处的时钟大声鸣响。
钟敲十响时,宾客开始转头望向舞厅入口,吵嚷声逐渐平息。钟敲十二响时,舞厅里一片死寂。
心跳如擂,洁丝强迫自己也转向入口。
舞厅入口是一座装饰华丽的巨型拱门。
但它看起来似乎装不了暂停其下的高大身影。
冗长的暂停,和午夜现身一样富戏剧性。符合他的恶魔称号,丹恩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包括背心,只有手腕、颈部和胸口点缀着些许雪白。
尽避站在舞厅的另一头,洁丝还是可以肯定扫过群众的黑眸闪着鄙视,顽强的嘴角挂着淡淡的轻蔑。
回想起那张嘴两周前对她做的事,洁丝感到脸红耳热。她摇扇搧风,想要赶走回忆,也想驱散萨罗比从眼角观察她时的狐疑。她告诉自己,除了丹恩,萨罗比或其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
他出席,她在场,所以这一点他没得抱怨。现在,她只需搞清楚他打算玩哪一套游戏,并依照他的规则玩下去,同时希望那些规则合乎文明礼教。然后他的怒气就会平息,然后大笑离去;她也可以安心返回英国继续原来的生活,在短时间内忘记他的存在,或是像噩梦初醒或高烧乍退后,宽慰舒气地回忆他。
一定要那样,洁丝告诉自己,否则只有毁灭。不管有多严重,她都不会让一时的疯狂毁灭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