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最爱的事就是冒着大雪开车到学校,在泳裤外裹着雪衣和雪裤,跑到学校里的温水游泳池畔把沾满白雪的衣裤一月兑,往池里纵身一跳。
池畔的衣服犹带着一地的碎冰白雪,但他整个人在池里却由里暖到外。
碑加法那时也是着迷于运动,平日在池畔最常看见的中国面孔就是他们两人。两个高大的东方男子夹在一群金发蓝眼珠的美国人当中却丝毫不觉失色。
“不知道吗?运动可以让一个人产生信心。”曲多年笑笑说。
我听得心神向往,我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眼前这张漂亮的东方面孔如何地在泳池畔令外国人也惊艳……
“但是,巩加法早已经不屑游泳这种不起眼的运动了,他现在对高尔夫球可着迷得很呢。”我说。
喝完面前的咖啡我对曲多年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不能陪公子你闲荡了。”
我笑嘻嘻地对他说:“拜拜。”转身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曲多年从背后追上来喊着:“下个礼拜日曲氏集团吃春酒,你会来吗?”
我回过头对那个虽是一头大汗但仍然外表出色的男子回了一句:“不去。我又没接到邀请函,况且,”我顿了一顿,嬉皮笑脸地说,“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我一向少参加工作以外的聚会,更是以不应酬出了名。说没合适的衣服穿也是真的,我除了一式一样颜色不同的套装一堆之外,只有平常穿的牛仔裤和运动衫。说到参加这样的酒会,我还真不知自己该怎么穿好。总不能穿得像去开座谈会或是爬山吧?唉!女人衣橱里永远少的那件衣服我终于知道是什么了,就是即将要穿出门的那一件。
不等曲多年回答,我已经走远了。
第五章
久违了的爸爸居然良心发现打电话来约我吃饭。
“不会吧,这么快就轮到我啦?我还以为非等个一年半载的你才会想到我呢!”我酸溜溜地损他。
话说自从让他伤心透顶的小兔阿姨离开之后,他显然是有点将罪怪在我头上,认为是我这个小拖油瓶让别的女人却步。
“蔷薇宝贝,说话干嘛带刺儿呢?跟你老妈一个样。”他低声下气地说。
“这次要带哪个阿姨给我认识?免得我在路上不小心碰见叫错名字。”
“没有没有,唉,蔷薇,爸爸老了,现在只求要一个伴。”爸爸说得委屈。
说是如此,但等我们约在餐厅门口见面时,老爸还是带了一个女人来。
我已记不得有多久我和他两人不曾单独吃过一顿饭。没有玛丽也有露露,老爸这人非得要一个女人赖在身边才会通体舒畅。
“这是陈阿姨。”爸爸给我们介绍。
“走吧,吃饭。我饿了。”我丝毫不领情地转身就走进餐厅,甚至懒得搭理这个啥名字阿姨。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这天我们选的是日本菜。一坐下,爸爸便讨好地对我说,“陈阿姨在北投有一间温泉旅馆,她是受过日本教育的,很懂日本菜。”
我三两下将菜单合上,眼也不抬,“抱歉,我从没受过日本教育,但是我也会吃日本菜。”我招手叫服务生,“我要一份定食。”
哼!骗我不懂吗?会叫日本菜了不起啊!我不会叫一份定食了事,这不是什么都吃到了?
老爸显然不防我有这一招,他还打算要好好炫耀一番他的眼光有多么独到,他的女朋友是多么能干。他一张脸尴尬无比,但我只觉他罪有应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三人都要一样的定食好了。”陈阿姨忙迭声地说,解了爸爸的围。
这下子我倒是惊讶了,难得老爸还找得到这样识大体的女伴。
我抬头仔细看她,不过是一张温和平常的脸,年约四十岁,一头中长发整齐地绑在脑后,眉眼间是一种安然恬适。再看老爸,的确老了不少。难怪找的伴越来越不美丽动人,但是却和蔼可亲。
嗯。我的敌意顿时减弱不少。谁能对着这样一张善良的脸发脾气呢?
我用手掌在脸上搓搓,抹去我原先的暴戾之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陈阿姨是开旅馆的?”我试图打破三人的僵局。
陈阿姨又惊又喜,“啊!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旅馆,不过就是一间不起眼的温泉旅社,很多老先生老太太几乎每天都来洗呢,做的都是常客的生意。”
陈阿姨看一眼老爸,眼神中似乎有点纳闷的意味,像在说你的女儿没有你说得那样糟糕嘛!
陈阿姨说起那些老先生老太太,有的都已经七八十岁了,没有别的乐趣就爱泡温泉。
这可是趣闻一件。在商场厮杀久了,实在很难想象世上尚有与我不同族类的生活。其实,像这样悠哉的生活实在也不错。
我们叫的定食一样一样地送了上来,蒸蛋、手卷、寿司、烤香鱼……杯杯盘盘地将桌上占得满满的。我们这顿饭倒是吃得愉快,只是老爸显得有点沉默,吃得也不多。我倒是胃口好得很,把我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
“老爸,还在卖车吗?车行生意怎样?”我擦擦嘴,喝口日本抹茶。
老爸苦笑,“唉,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台湾市场小,每个人都抢着吃这块饼,这几年市场也差不多饱和了。”
“我是一直和你爸提说我店里需要人手,如果他不想做了,不如到我店里来我们也好相互有个照料。”陈阿姨说。
我眉毛一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老爸一向是撒钱去照顾女人的,什么时候听过他需要人相互照料?更何况陈阿姨经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温泉旅社,要老爸去那里工作不是太委屈他了吗?他好歹也是一间车行的老板啊。
约是看出我眼中的不以为然,陈阿姨忙打圆场,“喔,我们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还要看你爸爸如何决定呢,毕竟车行要结束营业不是像扮家家酒那么容易。”
真是今非昔比,老爸的锐气似乎已经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即使是去一间小旅社帮帮陈阿姨的忙都可以接受。哎!我在心里叹口气。
才推开办公室的门呢,喧哗的人声就涌过来了。
见我一进门,眼尖的用手一撞圆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圆圆连忙转身向我,“亲爱的蔷薇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快等不及了!”
圆圆亲热地拉着我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到我的办公桌前。赫然,一大束约有我半个人那么高的白色蔷薇花放在我的桌上,扎着浅紫色的细绵纸和银白色的缎带。那束花大概是我这辈子看过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花朵,每一朵都新鲜怒放,白得温柔典雅又带点娇媚,好像一个纯真的女孩眼底的一点点野性。
看过去,我的桌上像一座被花朵覆盖的花园。
“是谁发了疯把整个花店里的花全绑架来了?”我不置信地喃喃自语。白蔷薇,白蔷薇,白蔷薇,我好像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呼喊了千万次。
“就等你来揭晓谜底啰!”围观的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啊!但是这花是送谁的?”我呆呆地问。
“傻瓜!当然是送你的。”圆圆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你别这么小家子气好不好?没收过花啊!一下子就成了呆子。”
围观的人莫不叹息!真是,这花送我这样的呆子真是浪费了。
我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那堆花。
圆圆把一个白色的圆形硬纸盒递到我手上。“哪!快把这个礼物打开吧!我们都快被好奇心杀死了。”
交在我手上的纸盒约有一个十二英寸的蛋糕盒那么大,扎着和花束一样的银白色缎带。会是谁呢?我打开纸盒时心底怦怦地跳着,我猜四周围观的人其紧张的程度犹胜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