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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拾起了我的舞鞋 第6页

作者:何田田

旧识?是谁?我爸妈可从来没提过我们家和曲氏有啥瓜葛,否则我又何必在彭祥脸色下讨生活?

此时,会议室的门一开,进来一个着灰色双排扣西装、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发线旁分,头发整整齐齐地全梳到脑后。真是个人才!圆圆的眼睛一亮,不自主地双脚发软,随时准备倒到那人怀里。但是,但是,此人却紧盯着我不放。

你猜是谁?竟是我的旧日男友巩加法!

我早几年听说他出国念书去了,不料时光飞逝,此时他不但念完书回来,人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等着当我业主呢!

碑加法,巩加法,这个让我有幸变成“减乘除”的男子,他对着我摊开双臂,“巩加法!”我尖叫一声,纵身一跳,投进他的怀抱。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记得我们在一起时总是吵架的时间居多,但是他一直是一个不计仇的人,这也是我们两人虽然分手数年,但是依然可以当好朋友的原因。

碑加法又惊又喜地看着我,那眼神是宽容的。“没想到分开这么多年,我的小野猫还是一点也没变。”小野猫,这是他对我一向的昵称,这么久了,亏他还记得。

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的天,难怪你会被找来负责这个案子,那个地方是你的故乡嘛!”

“你答对了。”他一点我的鼻头,这男人还当我十八岁呢。

我迅速地反应过来此时不宜上演这种旧日情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否则我们两人都有可能混不下去。我连忙跳出他的怀抱,将衣服扯平,把专家的姿态摆出来。

“那请问,巩经理对我们的提议有什么看法?”我小心翼翼地问。

碑加法一拍我的肩头,笑嘻嘻地说:“得了你,还叫我巩经理呢。不过关于这个案子兹事体大,我还得和老板讨论讨论。”

我和巩加法的谈话才告一段落,彭祥已经将名片递了过来,“请多指教。我是蔷薇部门的经理。”

这话是在告诉巩加法,他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彭祥那张脸上写得清楚:“请不要因为私人因素混淆公事。”

碑加法好像没神经似的,他接过彭样的名片看了一眼,随便说句:“多指教,彭经理。”便又转头向我。

“巩先生。”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点撒娇和不满,我不回头就知道圆圆出招了。

碑加法转头,看到的是一个又长又卷的法拉头、圆润的唇上涂的是和她身上套装一样鲜艳耀眼的红色。“巩先生,我叫圆圆。请多指教。”

圆圆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每一字都像团黏腻的麦芽糖,甜呼呼的。但奇怪的是,巩加法似乎也不吃这套。他只是礼貌地对圆圆笑笑,便不再多说。

啊!比起其他男人通常是眼睛一亮接着色心大起,这巩加法实在太给我面子了。

碑加法。这个我大学时代的第一任男友,在学校一向是风头人物,又是篮球校队又是校刊主编,不知有多少女孩甘心为他洗衣烧饭。偏偏他遇上的是我,我是那种从不知如何讨男生开心的人,这也是他觉得最遗憾的事。

我们相遇在电影社里。那时的我才只是大学一年级的新鲜人,刚跨进大学的门槛,一心只想找个可以参加的社团,更何况可以常常看电影也不错。

那时的巩加法已经是三年级的学长,只要有他参加的社团就会充满了生气。他总是第一个开口提出意见,然后所有的社员都会接着争相发言,把个电影欣赏会弄得像辩论大会。

大家争相发表自己满腔的意见,激动不说还兼带暴力倾向,社员们个个说得脸红脖子粗,好像是意见不合者人人得而诛之。社里的女孩大多数都是冲着巩加法来的,听说他说起话来足以让悟道者流泪,听说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听说他不但篮球打得好,摄影技术也是一流。

这些听说就让女孩们拼命了,光想想若有幸当他女朋友,福利就不知凡几。第一,常有甜蜜的情话听,可以不时收到令人动容的情书。还有,这个球场上的英雄还会帮你照美美的照片喔!唉唉唉!这等人才,就只恨没能多复制几个。

于是,为了博取碑才子的注意,每个女孩都铆足了劲要说点令人拍案叫绝的意见,以表示她们也是有点常识的。

那时的我,还一心想着影片里女主角将一杯滚烫的咖啡倒入一球香草冰淇淋的镜头,根本无视于我四周像个战场一样。直到巩加法点了我的名。

“这位新来的小学妹,不知你有什么意见呢?”巩加法那时笑眯眯地看我。“

我还沉浸在那咖啡的香与冰淇淋的浓中,一时脑中只想着要一杯飘浮咖啡,哪还反应得过来。只是连声说:“电影很好,很好。”

后来的巩加法对我说,“蔷薇,你是很不一样的。你不知道,你那份自我足以让最骄傲的人失去自信。”

是我的过分自我击败了他的自信吗?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个热情的人,我不懂得像其他女孩一样崇拜他,我甚至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他头几次的邀约。我对其他女孩对他的百般献殷勤无动于衷,我可不想像我的母亲一样天天以跟踪另一半为生。我想要有我自己的生活空间,更何况我还怕死了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情。

这也是巩加法最不能谅解我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常吵架的原因。

“我不懂你,真的不懂。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占有欲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吵完架,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事情在他当兵入伍以后变本加厉。

他越是看不见我,便越是找机会想分分秒秒占住我,只要他军中一放假,他便期待我把所有的功课、朋友摆一边,专心一意只对牢他一人。只要我和朋友讲电话超过十分钟,一转头一定看到他一脸哀怨。这素有风流才子之称的巩加法,竟然连我说两句梦话都会对我一阵严刑拷问,怀疑我叫的是别个男人的名字。

这种情况怎生了得!我的生命怎能像只被驯养的宠物!我终于受不了提出分手。我分手的信才寄出三天,他便出现在我家门口。不知用什么方法休了假老远从南部的兵营赶来。

“分手也好。否则我一定会被自己无端的占有欲弄疯。”他白着一张脸说。

记得那是个下着微雨的夜,入夜的街头因为纷飞的雨滴而迷迷濛濛,只有他一张脸是清楚的。他一直是个好看的男人,那张年轻但是优郁的脸让我无法忘怀。但是,我终究还是离开了他。

他模模我的脸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我们两人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是朋友?”我说。他点点头。

他走了以后,我还望着街头良久。我觉得生命总是起起落落,我并不太伤心。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突然死掉了,也许是那一段与他共有的年轻岁月吧。

自我们分手后这中间发生的事好像不过一场梦,我错觉自己其实仍是与巩加法分手之夜在微雨街头伫立的女孩。而那一夜在我心里死掉的那一点不知名的东西从未复活。

在曲氏大楼对面的一家咖啡屋里我们终于面对面坐了下来,我给自己点了一杯飘浮咖啡。

那是一家全店装点得像个后花园似的咖啡屋,桌子是原木,椅子是一座座木制秋千,从屋顶垂下的链条上还攀着爬藤植物。

我在秋千上荡啊荡的,把寒冬都荡出了窗外,谁管屋外车水马龙呢?这一方天地像个梦里天堂。是天堂吧,咖啡送来的时候我才啜了一口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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