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他会不会介意用女儿家的手绢包扎伤口不雅观啊?
“多谢。”刀戒天拱手作揖,说道:“承蒙姑娘的照顾之恩,在下刀戒天必铭记于心,日后涌泉相报,敢问姑娘芳名?以便日后亲自登门答谢。”
“不用了,我、我只是不愿看到有人在我眼前死去,才出手相助,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是云家最不起眼的无依孤女,若不是这次意外发现他,她这辈子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和外人有所交集,所以他们还是别认识得好,也省得日后徒生麻烦。
“刀戒天。”
“嗄?”云若雪微愣。他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刀戒天,刀剑的刀,惩戒苍天的戒天,我的名字,上个月刚满二十四,倘若姑娘不嫌弃,可喊我一声刀大哥。”
总比公子这别扭称呼好上许多,何况这姑娘看上去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
“喔……”她其实不是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姑娘呢?”刀戒天犹等着,执意问出个所以然。
云若雪飞快眯了眼坐在床榻上不甚死心的男人,踌躇犹豫好半天,被男人过分慎重的凝视盯得快喘不过气,才轻声开口:“若雪,云若雪……”她语气嗫嚅,接着又扯开话题,企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呃,刀、刀大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去帮你弄些粥来。”
她名字故意念得含糊不清,他应该没听清楚吧?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暂时逃离这尴尬的氛围。
“嗯!”看出她的不安紧张,刀戒天从善如流,何况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像是拿到特赦令,云若雪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屋外。
刀戒天凝望她逃也似的纤细身影,略微失笑,忽地,他抚上牵动的唇角,才惊觉自己真的笑了出来。
原来他还是懂得笑啊!他以为早在那年家变之后,自己就不知何谓笑了。
双眸又一次凝望女子离开的方向,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情愫悄然滋生。
云若雪,这是她的名字,他会一直记着的。
今日是十五,转眼刀戒天已经在这茅庐待上个把月的光景。
他不是没受过像这样的毒伤,以往更甚者他不过修养个十日便下床练功,可这回他却是流连此地,迟迟不愿上山回庄,执意贪求某位女子更多的照护和关爱。
他清醒后,云若雪便借口家人不放心的关系,无法再每日长时间待在这里看顾他,所以只能趁着清晨出门到早市采买时,顺道过来看看,也替他张罗好食物和饭菜。
她大可不必为他这么做,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不想让她那么快离开,所以他只好装病,装着自己毒伤未愈,继续羁绊着她。
今早,他收到首席护卫龙天阳的飞鸽传书,毕竟他离开庄个把月毫无音讯,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如今,山庄恐怕是紧张成一片了。
茅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刀戒天盘坐在床榻上运功调息的轻浅呼吸声,片刻过去,他收住体内窜行的气流,缓缓睁开双目。
内力在这两天的调息下,已恢复得差不多,够他上龙蟠山了,至于体内的残毒,待回庄后再请莲苼治愈便可,眼看他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他起身来到窗旁,负手而立,鹰眸紧瞅窗外大亮的天色,等着,每日清早都会在这个时辰出现的丽影。
现下这屋内只剩他而已,而那只不甚安分、一天到晚在女人裙带边跟前跟后的白兔,被云若雪以不打扰他静养为由,给带回宅里了。
即使他实在不齿那只肥兔老仗恃着主人的关爱,霸占了佳人所有的心思,让他这“伤患”备受冷落,但少了肥兔在旁肆虐撒野、对他嚣张示威,倒是让他生活少了一番乐趣,简直无聊透了。
太静了,不知为何,他想念起她的声音。为抹去心里陡生的不安与烦躁,刀戒天转身拿来自己的青虹弯刀,又找来一块布,坐在方桌旁,静静擦拭起锋利的刀身。
又半个时辰过去,引颈期盼的人儿意外的还没出现,让他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直到传来由远及近的轻盈脚步声,以及伴随来人而至的清甜馨香,让他擦拭的动作稍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实。
“刀大哥。”云若雪轻声推门而入,手里提着盛满饭菜的竹篮,垂着脸来到桌边,放上菜盘,“对不起,我来晚了。”
轻柔的语气微哑,让刀戒天听出了端倪。
“怎么了?”她的语气不太对,他伸手压住她装忙布菜的手,“若雪,抬头。”
蚌性向来单纯温驯的俏人儿,今儿个难得执拗的低头不语。
“抬头。”他口气略沉,等候片刻未果,索性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却看到她一脸的悲伤憔悴,“怎么回事?”询问的语气凌厉严肃,却含着更深的关切。
原先一双轻灵水眸如今红肿得如两颗核桃,像是哭了一夜。
哭了一夜?
“是不是家里的人又为难你了?”刀戒天紧锁剑眉,为云若雪感到不舍。
他知道她家里边的人待她不好,但她不愿多提,所以他也装不知道。只是她之前趁他昏迷时说的“床边故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刀大哥,我没事,你别瞎猜。”
“好,那你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的态度冷硬,坚持要讨到答案,担忧的眼眸来回审视过,除了眼儿红肿其余大致无恙的人儿,陡地发现她身畔少了熟悉的白胖身影,便随口问起:“白白呢?今天怎么没带它来?”
刀戒天无意的询问,又勾起云若雪难过的回忆,止不住的泪水滑出眼眶,她连忙偏过头,以袖拭去。
见她一提到白兔就难过的反应,他暗自忖度,那只老爱黏在她身边团团转,只要她来茅屋就一定会跟着的灵性白兔,为何今日反常的没有跟来?难到……“是不是白白出了什么事?”
“不是的,白白、白白只是……”被人猜中心里事,云若雪神色一慌,忙编派出一套说词,“白白是被家里人发现,因爹和姐姐们向来不允许在家里养宠物,怕弄乱家里环境,迫不得已下,我只好、只好将它野放了。”
这话说得半虚半实,白白并非被野放,而是让碧瑶姐差仆役给杀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举凡她喜爱的东西、物事,或是跟她亲近点的丫鬟、家仆,都会不得善终,她以为这回把白白藏得很好了,却还是让碧瑶姐给知道了。
“真是这样?”刀戒天狐疑。所以她是不舍白兔被放生?
“嗯!”云若雪吸吸鼻子,勉强挤出不自在的笑容,试图让刀戒天放心,“刀大哥,别担心,若雪没事,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
她想这份难过心痛,还是藏在心里别说出的好,她亦不想令他操心。
“真的?你可别骗我。”不自觉间,已抬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残泪,那光滑细致的肤感令他一时忘情,忘了收回放肆的指。
“嗯!”云若雪用力点点头,然后才注意到两人过分靠近的身子,望着男人专注她的眼神,她红了脸,难为情地低喃:“刀大哥,该用膳了,饭菜都要凉了。”
她微退开身子,低下头,瞪着鞋尖数蚂蚁。他们这样太暧昧了,不合礼教啊!
刀大哥的脸已不若初时看到那般吓人了,现下只剩左脸下方一小块疮疤,其他看来和常人无异,只是他过分严肃刚毅的脸部线条,还是会令她紧张。
不过,除了紧张之外,好像还有一种她不确定的情绪,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