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亲点头,她理解。
“她也恨我,经常关起门来打我,她对我咆哮,说我是恶魔,说我毁了她的人生。记忆中,小时候我身上总是青青紫紫、体无完肤,她不能发泄在父亲身上的恨,只能对我发泄。那次妈妈……我指的是大哥的母亲,她出了车祸,我父亲当时在公司、医院和家庭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我的母亲不但没有体谅,还以自杀威胁要他来看她。
“父亲自然没来,但大哥来了。他请求我母亲放过父亲,不要破坏他们的家庭。是因为愤怒吧,或者是不甘心,我不知道……但是母亲她很可恶,她竟然在我们两个小孩子面前割腕自杀,并用自己的血在墙壁上写下无数个“恨”字,我们企图挽救,但她下手太重,终究来不及医治,结果我们只能看着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逐渐死去、死不螟目……”
方蔚允一口气把话说完,灼热泪珠落在梁雨亲的肩膀。
按捺不住心疼,她伸过手臂将他抱在怀里。
当年小男孩的恐惧、伤心,现在的大男人从没忘记那年的伤害。
“不怕,过去了,再讨厌、再害怕的事,通通过去了。”她轻拍他的后背。
他转头,发现她的怜悯,他从来不要别人的怜悯,他痛恨无助的感觉,所以绝口不提亲生母亲的事,好像世间从来没有这号人物,但今天他说了,对象是梁雨亲,并且,她的怜悯奇异地安抚了他的心。
“你已经长大,它们再也无法影响你,每个人的生命中多少有缺慨,但过去便过去了,想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改变什么。你母亲选择了自己的宿命。而你也必须选择,选择要怎样的未来,你不能让过去的缺憾,动摇你的明天。”
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然后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他看着梁雨亲,心事飞快转着,一幕转过一幕,像跑马灯那样,转过、跑过,最初的惊讶慢慢地转成接受,然后在眼底、在心底……趋于平淡。
她静待他整理好心情,而他,没有辜负她的等待。
吐气,他把头从她肩膀移开,向她抛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说:“其实,我母亲拉小提琴的样子很美丽,像个纯洁无瑕的天使。”
梁雨亲相信,若不是美得像天使,怎会让一个已经走入婚姻的男人,久久无法劫舍。
“你会拉小提琴吗?”
“我父亲不愿意想起我母亲,我爷爷、女乃女乃痛恨我母亲,所以他们不准我学小提琴。”他们想一并抹除那个女人在他们生命中的存在。
“你不会拉?”
“不,我会,而且拉得很好,几乎是大师级的。”他骄傲地一扬眉。
“那么厉害,自学自练也可以练出好成绩,那些音乐系的学生都该去跳楼了。”她喜欢他的骄傲,至少比他的颓丧、失落,喜欢上一千倍。
“不,我有妈妈……继母的全力支持,她觉得我有才能,所以放纵我在音乐世界里悠哉,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我尊敬她、爱她,我愿意倾全力做所有她想要我做的事。”
“听起来,你并没有因为是外遇对象的儿子,而受到苛待?”
“知不知道我进方家的第一天,妈妈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对不起。我害你失去妈妈,但我会还你一个妈妈。”她对我们三兄弟一视同仁,该打该罚、该赏该赞,她没有第二个标准,而慕华表哥、慕易表哥和外公,他们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们对待我,像对待真正的亲人。”
他在一群陌生人身上得到亲情,在亲生母亲的情敌身上懂得母爱的真缔,于是他背叛亲生母亲,爱上她的情敌,立誓孝顺她、照顾她,事事依从她的心意。
“恭喜你,你碰到一群好家人。”
“我真的很幸运。”他同意她的话。
第3章(2)
粱雨亲离开马捅站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忍不住想要给这个可怜的男人多一点关爱与疼惜。
“下次拉小提琴给我听听,虽然我没什么音乐细胞。”
“对牛弹琴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他又能对她开玩笑了,最恶劣的心情已经过去。
“牛不会给人掌声,但是我会给。”
“真的给?”他双手往上伸,学她,也按住她的肩膀。
“当然会。”掌声又不花钱,她给得可大方的呢。
“那你会不会向我收鼓掌费?”
粱雨亲围言大笑,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我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在贩卖机、沙发底下找钱,也是取财正道?”他毫不留情打趣她。
“当然,我是爱护国币,中央银行应该给我濒奖。”
他又笑,坏心情因为她,全数烟消云散。
他松开手。“心情好多了,谢谢粱大师拨冗相陪。”
她挤眉弄眼,做足古怪表情,然后耸耸肩,夸张地叹口气,“真奇怪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找我讲心事?”
“因为你看起来无害。”
她伸出两根食指,把眼角往上拉,装出凶狠目光,再鼓起腮帮子,语带威吓。“你的话很伤人哦,无害?是你没见过我发威的样子。”
“很恐怖吗?”他凑近她。
“超恐怖。”她把鼻子挤得很高。
“会让人作恶梦吗?”他再凑近她。
“会,至少三天三夜。”
他失笑,凑近、凑近、凑近,近到她的背都贴在了门板上,而他的额头抵上她的,这么近的距离让人脸红心跳,尤其是面对一个这么帅,帅到让女人荷尔蒙失调的男人。
“梁雨亲……”他轻唤她的名。
“嗯?”她的眼珠子左移右移,找不到焦点,而他的气息一阵阵传进她的鼻翼,她几乎喘不过气了。
“来我的身边工作吧,当我的特助,薪水四万元起跳。”
之后他迅速退后,趁着新鲜空气涌入,她大大吸一口,脑袋恢复了正常。
“我给你三秒钟考虑,一、二……”
“为什么?”
“你不是说希望多赚一点钱,给女乃女乃换新公寓?”
新公宫,可以吗?四万块……比一个大学毕业生的所得还多的高薪……
她惊得眼斜口呆,中风前的征兆跳上她脸庞,四万,一、二、三、四……四万元……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打断她对四万块无穷无尽的幻想,笑说:“走吧。”
“去哪里,吃饭吗?”
“不是去吃饭,是去买衣服,要当特助,不能穿T恤、牛仔裤上班。得穿套装才行。”他在脑子里想象她穿套装的模样,竟然有了几分期待。
“一定要穿套装吗?”她追在他身后问。
“当然。”
“为什么?”
“这样,你就不能跪趴在贩卖机下面挖钱了。”
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说完这个,哈哈大笑起来,见他大笑的身影,梁雨亲忍不住也跟着笑,她喜欢他开心,喜欢两人间的融治气氛。
“太甜了,换。”方蔚允指指桌上。
梁雨亲看看方蔚平再转头看看方蔚允,深吸气,憋着满脸不高兴,端起水果茶,转身离开。
“要倒掉吗,会不会太浪费?”粱雨亲转身的同时,方蔚允的声音随即传来。
“不会,因为我会把它们回收到我的肚子里。”
假笑一阵,她当着他的面把整杯水果茶喝完,接着拿起空杯子对着他摇两下,才走出门外。
一离开办公室,梁雨亲正常的两颗眼珠子立刻往上吊,方蔚允根本不需要特助,一个秘书就够他用的,他绝对、绝对是想砸钱折磨她,找个人寻开心而已。
没关系,不管怎样,有人愿意用钱砸她,砸得再痛,她都会欣然接受。梁雨亲碎碎念着往茶水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