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行为有性骚扰的嫌疑,也知道她的心在狂跳,肯定吓得不轻,可是他好喜欢,喜欢把她抱在怀里,喜欢那份……安心……
经过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他睡着,方蔚允才站直身子,轻声说:“陪我一下。”
“……好。”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她拒绝,而她也不想。
他径自坐在马桶盖上,抬头看看这个不大的空间。“听说你把厕所打扫得很干净。”
“这是我的工作。”
“可是你做得太好,以至于公司许多员工常借故跑到厕所聊八卦。因此身为上司约我们,经常可以在厕所里听见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秘密?”
“比方我是他们口中,没能力的富二代,是个描金花瓶。”他说着眼底掩上一丝失落。
“这些话让你很伤心?”她蹲在马桶前,仰头看着他的脸。
“为这种事伤心?”他很《,摇头否认。“我比较介意他们说我没有大哥帅。”
“这就是胡扯了,你们是不同典型的帅哥,不能拿来比较,你怎么能说白菜比空心菜好吃?口感不同,端看各人喜好。”
“那你选白菜还是空心菜?”粱雨亲对大哥很好,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她认真想半天,反问:“老板,你是什么菜?”
“空心菜。”
这回,她连思考都不必,直接回答,“我选空心菜。”
“选得这么快?要不要多想想。”
“不必,谁给我饭吃,我选谁。”她给他一个大笑脸。
“真现实。”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我本来就很现实啊。所以呢,老板要因为厕所太干净,减低员工工作效率,石欠我的头吗?”她转移话题的同时,也转出他的笑意。
“怎么舍得砍,砍了你,以后谁逗我笑?”
她一下子张大嘴巴,后又做出了解的表情。“原来我有这个功用,那我可不可以因为额外的贡献,多要求一份薪水?”
“不行。”
她假装撇撇嘴、皱皱鼻子,可抬起头时,她却发现他的哀愁,所以不自主地,她覆上他的手背,问:“心里有事吗?”
“对。”他轻捶了捶心脏处。
“胸口很闷?”她歪着头问。
“很闷,闷极了。”他实话实说。
梁雨亲走到他背后,挤在狭窄的垃圾桶旁,两手放在他肩膀上,为他捏捏、捶捶,还不时问:“有没有好一点?”
“一点点。”他喜欢她的手在自己身体上,一点点的温暖,一点一点的触模。
“是不是又被董事长削了?”
她听到的流言不比方蔚允少,在基层工作就是可以听见一大堆似真似假的流言。
他们说,方蔚平有能力、有魄力,是接手公司的最佳人选;他们也说,方蔚允衔着金汤匙出生,除却一张好看的皮相外,就剩满肚子的草包。
最多的滚言是重两个人做比较,还有人说,方蔚允是误闯丛林的小白兔,他该待的地方不是方氏企业,而是演艺圈。
这种比较很残忍,幸好两兄弟没因此有了心结,否则方氏企业早晚会变成两人厮杀的战场,那么,方蔚平、方蔚允,是不是又会像上辈子的三爷、四爷那样,重复一回手足战争?
“每天都发生的事,凭什么闷坏我的心情?”他冷笑。
“那么是……哦哦,某个没长眼的女人拒绝了一一少爷的追求?”她咬唇,调皮地望着他。
“世界上有这种女人吗?”他骄傲得很欠揍。
“真臭屁,谁规定天底下的女人都非得啃空心菜?”她对他挤眉弄眼。
“多吃深绿色蔬菜有益健康。”他指指自己。
梁雨亲张开嘴巴,装作纵牙咧嘴,喀喀,咬合两下牙齿,好像正在嚼空心菜,他笑着瞅她,她也还以微笑。
她踢踢他的小腿,手指摆两下,示意他挪挪位置,马俑盖分她一半。
他挪了,她坐下,两个人在厕所里头背靠背,说不上浪漫,但……不过是背脊相依靠,方蔚允肚子里的那股怨气就似乎消了许多。
“说吧,什么事让我们家老板不爽?”
他没回答,叹口气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家住的公寓很潮湿,害女乃女乃的关节炎又发作,痛得受不了,她又舍不得去看医生……”他不说话,只好由她来开口。
“没有健保吗?”
“有,但是出门要搭计程车,来回至少四百块,那是我们家两天的菜钱。”
四百块只够他喝一杯咖啡,难怪她永远饿得前胸贴后背,明明是满二十岁的女人却看不出任何二十岁女人该有的特征。
“你们住的那个不叫公寓。”他伸手往后一抓,抓住她的马尾往下扯。
“我知道,那叫违童建筑。”她从他的手上救回自己的马尾,没有生气,只觉得他的手犯贱。
“不对,叫鬼屋。”
言正鬼屋就好了,要是真的能在里面找到几只阿飘,我一定找老板投资,把鬼屋改装成特色餐厅,大赚鬼钱。”提到钱,她连口气都飞扬轻快了起来。
听见她的语调,他笑出声。“你真的很爱钱。”
“物以稀为贵嘛,或许当存款簿里的数字多到让我很厌恶时,我就不会对金钱那么心心念念。”
“要不,我的存款簿放在你那里。让你天天看、分分看、秒秒看?”
说完,他的头倏地往后,叩的撞上她的后脑勺,撞一次不够、撞两次、三次,好像多撞几次,他的烦恼就会自动移民到她的脑袋。
她现在知道了,他不只手贱,后脑也很贱。
“只是要看数字,我不会自己用便条纸写?重点是那些数目得完全属于自己,这才了不起。”
“如果你有很多钱,就会很快乐了吧?”
“没错,所以我无法想象,有钱人怎么会不快乐?”
她转过头,对看他嫣然一笑。她明明不美。但笑起来却令人顿觉天开阔、地开阔,连同他的心也一并开阔了。
他一时看傻了眼。侧过身,把头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面,轻唤,“粱雨亲。”
“怎样?”她乖乖地让他靠。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什么?他母亲不是好好地坐在副董事长办公室里?明明早上才看过她,怎么下午就……唉,人事无常……
发现她眼底的惊讶,他知道她想错了什么,不由得大笑。
“我指的不是你的副董事长。”
“不然马飞,你还有别的妈?”干妈、湿妈、大姨妈?
“我和大哥、蔚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是第三者、外遇对象、小三……随便你怎么称呼。”
她的思绪只暂停两秒钟,很快就恢复思绪。“说说看,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神经质、敏感、容易激动。”也许简单地用“疯子”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她怎么会认识你的父亲?”
“他们本是大学同学,她是我父亲的初恋,我父亲之所以爱上她,是因为她的小提琴会说话,说出了他身为富家子弟受局限的心声。曾经,他们有很多的诺言、很多的计划,可惜后来,我父亲奉长辈之命结婚,新娘不是她。”
“然后呢?”她抬起头,同情地望着他。
“她应该有一点智慧的,应该知道该断的感情不断,到最后伤害的是自己。可她笨,她以为生下我就可以改变什么……很愚蠢的念头,对不?”
“她一定很难过。”
“对,她伤心、难过,觉得世界对她不公平,觉得周遭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鄙夷、歧视,她每天都在生气、吵闹,可她越是这样,父亲就越害怕她。给予父亲温柔安慰的是正妻,陪他走过事业难关的是正妻,一路上对他支持、鼓励的还是正妻,我的母亲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闹、咆哮、怨忍,再浓的爱情也会因此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