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起身子,缩紧双臂,好冷……她像置身地狱……
恍然间,她明白是什么让自己从噩梦里月兑身。门铃!持续响亮的铃声!她踉跄起身,冲到门边,一把拉开大门。她不管门外是谁,就算是宅配送货员都好,她需要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她还活在人间的证明。
她闭上眼睛,扑进对方怀里,紧紧地、紧紧抱住他的身躯。
她发抖得很厉害,牙关颤栗得合不拢双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品駽被她吓到,想推开她,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可是她用尽力气圈住他,不让他推开。
她在颤抖,像是遭受莫大恐惧。有谁侵入房子里吗?
品駽长大双眼,四下搜寻的同时,轻拍她的背,不断重复地告诉她,“不怕,没事了,有我在……”
同样的话,品駽讲过几百次,而这几百次终于安抚了阿雪的恐惧。她渐渐不抖了,尽避理智尚未回笼,但直觉通知她,在这个男人怀里,她可以不必害怕。
品駽注意到她逐渐平静下来,于是低头轻问:“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她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以前不想、以后也不想。那是一个关于亲人的秘密,即便再憎恨,她都不愿意说出来。不管害谁被关进牢里,爷爷、女乃女乃会伤心,表哥、表姐会家庭离散,不想啊……她不想的……
如果她的理智有两成存在的话,她绝对闭嘴不语,但酒精驱逐了理智,她只剩下潜意识。
于是,她顺着诱哄自己的好听嗓音,张开自己的嘴巴。
“姑姑指使人绑架我,她舍不得给歹徒一亿。歹徒还问,要不要直接杀掉我,她可以分到更多……”
她颤巍巍的声音重重地拧上品駽的心。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因此当年她敌视她的姑姑、姑丈们,刻薄而恶毒地不给他们留下余地,还有她骄纵任性地逼自己不准出国,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安全信赖?
“阿雪,告诉我,谁绑架你的?”他勾起她的下巴,急问。
恍恍惚惚间,她抬起双眼,似乎在注视品駽,可眼睛并没有聚焦,她还在做梦,没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她摇头,表情无辜且无助,好像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她还是那个在面对困境时只能发脾气,却无力解决的小女生。
品駽愤怒了,他气恨自己。
当时该追根究底问出答案的,他不应为了害怕造成二度伤害,始终避谈绑架事件,让她带着恐惧度过许多年。难怪她说起亲人时,总是流露出不屑;难怪她痛恨姑姑们,十年如一日……
当时他在做什么啊,怎没发现她的惶恐,怎能以为她只是在闹大小姐脾气?
品駽很生气,生气得无法自抑,但阿雪在他怀里,必须顾虑。于是他弯身,打横抱起她。
一落入他怀中,阿雪像找到安全定位似的,舒服地轻呓一声,蜷起身子,任凭酒精再度催她入眠。
她睡着了。品駽带她回房,可她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于是他与她并躺,手臂环住她小小的身子,心疼地注视着她的脸。
他轻轻地吻上他的额间,柔声承诺,“别害怕,我在,我会一直在,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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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阿雪宿醉得下不了床,品駽来来回回忙得不得了,忙着将她满柜子的衣服装箱,她头痛欲裂,阻止不了他的奇怪举动,只能捧住发涨的脑袋,哀号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必须搬回去和我住。”他的口气笃定,没有商量空间。
“为什么?”嘶,她倒抽一口气,头痛欲裂。
“因为你是我妹妹。”
闷哼一声,她抓起枕头盖上自己的脸。她开始痛恨了,在痛恨“恩人”这个词汇之后,跟着痛恨起“妹妹”。
等到再次清醒,阿雪已躺在老家的公主床上,底下有很多只鬼的那张床。尽避迷迷糊糊,她也知道品駽帮自己搬家。
她拒绝过吗?当然有,可品駽不太理会别人的拒绝,而当时她正为宿醉而痛苦,所以他的话题一转二转,她整个人就被转往他要的方向。
张嘴,像濒死的鱼,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侧过脸,却迎上,一张温暖笑脸。贺青珩说过,品駽是颗大太阳,身为冰山代表的他,很难跟这种人建立亲密交情。如果他的理论成立,那么她也该与品駽保持距离,因温室效应逐渐发烧的今日,雪后该为地球的温度尽一分心力。
但人类是贪恋温暖的恒温动物,具有向光性,她再冷血,血管里仍缓缓地流动着三十七度C。
“醒了?”他暖暖地笑着,笑得她的心糊成一片,让她联想起那年,在太阳底下曝晒的冰淇淋。
她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他。尽避有些冷场,但暖场是他的强项,所以品駽温和一笑,没把她的冷眼放在心上。
“我帮你带了一部分的衣服、鞋子和日常用品回来,剩下的,搬家公司下午会帮我们送过来。”
她皱眉问:“阿飞呢?”
“我把它关在隔壁空房,放心,下午搬家公司会连同沙发和它的房子都搬进来。我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就让阿飞待在那里,别让它进你的房间,我对猫毛严重过敏。”说着,他揉揉鼻翼,表情清沌得一如当年的阳光少年。
他过敏关她什么事?阿雪恶意的眉头一扬,品駽则皱皱鼻子,知道自己惨了。
“你看,我带了什么过来?”转开话题,他拿起故事书,在她面前晃两下。那是她摆在床头那一本。“你还是喜欢雪后啊?”
她耸耸肩,不回答。
第5章(2)
“躺过来,我再念一遍故事给你听。”他伸出左手臂,她没有立刻靠过去,他不以为意,打开书本开始念。
传说雪后居住在一个漫天冰雪、杳无人烟的地方,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但见过的人都说,雪后长得美艳动人,精致的五官就像绚丽耀眼的雪花一般,让人无法转开视线,她只要轻轻向人扫过一眼,那个就忍不住想追随她的脚步、前往冰雪国度……
阿雪认真听着品駽说故事,雪白的窗帘迎着风,吹得翻腾不已,像穿着雪白舞衣的芭蕾舞者,不断地变化姿势。她错觉,他们回到那年夏天,一张大床、两个人,她靠在他怀里,温暖而心静。
不自觉地,她挪移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地,她碰上他的手臂。
那个全身雪白的冷酷皇后啊,将自己封销在冰冷的高山上,用雪砖一块块堆叠起城堡,阳光下射出冷酷光芒。
所有人都害怕雪后,她走过的地方,小鸟坠跌、鲜花凋萎。她是那样的美丽却又让人心惊……
她靠进他怀里了。品駽收拢手臂,正在讲故事的嘴唇微微扬起,他的怀抱是她幸福的源头。
书本一页页翻去,故事一幕幕前进,雪后、国王、骑士,小女孩的梦在他们的生命里成形。
合上故事书,品駽讲起另一个故事。
“我在美国的书店里找到这本书的英文版本,便买下、寄回来给你。可是,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晓得你已经离开家里,那份礼物绐终没送到你手上。”他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叹息。
阿雪沉默。她连他都不要了,怎还在乎要他的礼物?
“我问母亲,她总说忘记把礼物收到哪里去,后来我又回到书店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打电话问出版社,才晓得那本书已经绝版。他们建议我到旧书店找找看,于是我每个假日都穿梭在旧书铺里,却始终找不到同一本书。”
那时他惶惶然,生怕缘份只给人们一次机会,而他错失了那本书的同时,便也错失了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