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非凡握紧拳头,很怕自己对棺材踏进一半的老头子动粗。
没错,他是很想劈哩啪啦,抓东西胡乱摔一通,但在晨希面前,这种事做下得。他进门之前,刚刚跟晨希的主治医师谈过,知道她的情绪真的很需要开源节流。
懊死的开源节流,让他连发泄的基本权利都没有。
生气?当然,他快气死了!
这辈子没那么光火过,就是当年年轻气盛拿拳头当沟通工具时,都没有这次火冒三丈。
李国豪做事有效率,昨天才得知晨希的心脏有问题,今天就把她的病房号码连同前天的水果报纸交到他手上。
李国豪谦虚说:“要不是这则新闻,我还要花点时间过滤几间医院,如果有机会,你应该感激这位歌坛新人。”
李国豪的话让他不顺到极点,感激?XX前十强汪贺书的秘密情人现身,伊人身怀六甲……
看到这种标题,他嫉妒得快要死掉,没追上前赏汪贺书一顿好打就不错了,还感激他。
忍、再忍、又忍,好、很好、非常好,他不生气、绝对不生气,眼前最重要的是把晨希带回家。
事情已经够麻烦,竞还牵扯到关竞达。
他本来打算放关竞达一马,想从此天涯海角各不相干,父子、血缘,屁字可解。反正当个又病又讨人厌的独居老人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他愿意对他高抬贵手。
没想到,他偏来招惹他的晨希。
挑拨离间不说,还想抢夺他儿子的命名权,他在病房外面听得很想杀人,晨希坐月子关他屁事,晨希的心脏有他照顾,她男朋友需不需要被修理干他什么事?他是哪根葱、哪颗蒜,来乱什么。
姜非凡又向前跨近一大步,冷眼望他。
这小子问他说完了没?关竞达抬头挺胸,要给晨希靠,他可不能软弱,虽然这个男人高大一点、威猛一点,但他好歹还是个“老前辈”。
“还没有,你如果没本事照顾她,就不应该和她发生关系,你不知道她根本不可以生孩子吗?你知道上手术台,她有生命危险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想要自己爽,害人精。”
“害人精?”姜非凡眯眼,带起一抹危险。
“对,你还不承认?如果我们家晨希发生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你想讨论责任问题?”
“对,责任。”
“很好。姜绿娜,民国四十二年生,年轻的时候是一名酒女,很不幸她在二十七岁的时候瞎了眼睛,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还怀了身孕,事后,那个有妇之夫不承认她、更不承认孩子,让下人把她赶出关家大门,这件事……关董事长,您有印象吗?”
姜非凡寒厉的语调吓人,盯住必竞达的眼光锐不可当,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关竞达毫不怀疑,他会直接把刀子刺进他刚修复好的心脏。
必竞达受到大惊吓,他仔细看他一眼不够,再仔细看十眼,是他,他是那个孩子,难怪他觉得他像年轻的自己,难怪他喜欢他,这个喜欢不是莫名其妙,是理所当然,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嘛!
“你是绿娜……天,你是我的儿子,你是绿娜和我的儿子。”
他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们,几乎绝望了。
“闭嘴,当初你不是不承认我的存在,现在认儿子,会不会太慢?”他长大了,再不需要父亲。
“我不知道你妈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事实不是你说的那样,告诉我,你母亲在哪里?我们找她来对质,我们一起来还原当年的真相。”
“不必,我母亲死了,为了养活我、栽培我,死于过劳。”
“绿娜……难怪那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到你们,听我说,你母亲来找我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国内,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亲、兄姊是怎么对待她的,但我回国之后,就想尽办法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必竞达着急,抓住姜非凡的手,拚命想解释,但他半句都听不进去。
晨希看着两人,迅速将他们的对话组织起来。
这就是他从来不提家人的原因?因为他无父、无母、无亲戚,他孤身闯荡社会。
心微微发疼,为了非凡。
“非凡……”舍不得他的苦,她轻唤他,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姜非凡怒不可遏,他根本不相信关竞达的说词,他对自己说一百声,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他!
狂烈的火焰烧灼他的神经,要不是他太老,老到对他下手胜之不武,他会动手的,为了母亲,他发誓他会!
但晨希一句软软的叫唤,他连忙奔到她身边。
“对不起,我吓到你吗?我没有在生气,你看,我真的没有在生气。”
他连说带动作,努力把语调搞得温柔和顺,努力在脸上拉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丑脸。
“晨希乖,你不要理我们说什么,你看一下报纸,等会儿再跟我谈谈这个汪贺书,我相信你,你们之间一定没有发生什么事,我是想知道他、孩子的事,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怀孕……等等之类,总之,你等我一下,等我解决他,我们好好谈。”
这报纸?这个时候……晨希想,他一定快疯了。
姜非凡再度走回病床边,开口前,不忘回头对晨希说:“没事的,你看,我一点都没有生气。”
他怒气冲冲的,还说不生气,骗谁。晨希哑然失笑。
“儿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在找你们,找很多年。”
“想找我,是因为你的女儿、老婆通通不在,而你那些豺狼虎豹般的亲戚一天到晚在等你倒下来,瓜分你多年的努力吧?”他冷笑。
找他,是因为需要,而不是亲情。
“错,我在女儿未发生空难之前就找你们,我有人可以证明。你母亲是个好女人,我对她意乱情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够了,这种废话我不想听……”
“非凡。”晨希又叫他。
“乖,再等我两分钟就好,让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非凡,我们之间说不清楚的,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父亲,这种血缘关系,不是你想斩断……”
“非凡。”晨希第三次叫他。
“再一分钟。”姜非凡对她说完马上转头面对关竞达,“不管怎样,我把话挑明说,你不准再靠近晨希、不准靠近我的孩子,我警告你!”
晨希终于火大了,她拉开嗓门大喊,“姜非凡,为什么老要我等你,我不想等你了可不可以?八年还不够久吗?我不等、半分钟都不等了,听清楚没?”
她涨红脸,压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喘息。
“晨希……”关竞达轻声叫唤。
“晨希……”姜非凡异口同声。
他们都没见过晨希发脾气,她永远温温柔柔、亲切和气,从来不会对人大小声,于是,他们发傻了,愣愣地看着轮椅上的小女人。
“你们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我不能等,我快生了……”晨希痛苦地压住自己的月复部。
“快生了!”
“快生了!”
第二次异口同声,极有默契,没人敢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姜非凡呆在原地,反而是待在床上打营养针,前一个小时医师才叫他出院,他辩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病的老人反应飞快。
他扯下点滴,拖鞋没穿,推着媳妇的轮椅往外跑。
姜非凡傻了十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追着前面的孕妇和老人跑。
第9章
二○○七年十一月十三日。
护士抱出两个红通通的小男孩,看着狼狈的姜非凡,叹气说:“他们的妈妈真伟大,心脏那么坏,两个孩子都没有缺氧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