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说对了。”他的眉毛不输张飞。
“然后啊,我又想你的眼睛长什么样子?大大的、小小的、长长的还是圆圆的?”
“你小心一点,不要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可以让你碰一碰。”
商天雨碰了,碰到两个长长的眼睛,才碰完,又有新问题。“你的鼻子呢,莲雾鼻还是酒糟鼻?”
“还满挺的。试试喽?”他又引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这下她不客气了,模上他直直的鼻梁、软软的嘴唇、硬硬的下巴,和扎人的胡须。
这张脸,她碰过,但触觉记忆不如视觉记忆,需要很多次练习,才能让自己熟悉。他们是朋友,经过上次的沟通,他们进一步变成知心,他知道她所有秘密,她也想多了解他几分,以示公平。
“糟糕。我发觉你和阿誉有张相似的脸,加上很像的声音、很像的五官、很像的身高和身材……”
她还没有归纳完,他先出声制止。“我抗议!”
“抗议什么?”
“抗议我长得比阿誉帅,你却避重就轻,说我们长得很像;抗议你分明是透过我在思念阿誉,却说昨天晚上睡不着,是为了想念我的声音。”
商天雨顿时笑弯柳眉。
“抗议不成立,我没骗人,我真的在想你的声音、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虽然想着想着,会不小心把你和阿誉重叠,但你不能怪我,我又没看过你,况且怪一个目不视物的瞎子,不厚道。”她装出弱势团体相。
“我够厚道了,容许你在我身上想像别的男人。知道吗?对正港男子汉来说,这是严重侮辱。”
“侮辱?这么严重?”她挑眉。
“对,非常严重。”
耸肩,她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好吧,我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友谊。”
他放开她,换个方向,坐到她面前,看着她期待的笑脸,骤然决定——他要推开那扇窗。
吸气,鼓起勇气,他说:“我以为我们之间不是友谊。”
“不是友谊,是什么?”她困惑。
“当我的女朋友吧。”他轻声说,轻轻的语调里,有着无比坚定。
她摇头,“不想。”也是轻轻的动作里,有着无比坚定。
“为什么?”
“因为……就是不想。”
“你现在脑袋不清楚,没关系,我很慷慨,给你足够时间思考,在你愿意给答案之前,我们先当朋友吧。”
他的说法让商天雨松口气。“我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像你这么棒的朋友?”
“难喽。”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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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天雨在床上醒来,一夜无梦,睡得饱足又舒服。
翻身,她压到一只长手臂,顺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臂往上模啊模,啊——啊!她模到身边的男人!
瞬间僵硬,心跳加速。
袂见笑、吓丝吓症、夭寿骨、不宿鬼……她可以想像阿乐的嘴里可以吐出多少骂人的话,说不定还会拿把柴刀追杀赫之。
昨天,他给她喝了点酒,她是烂咖,才几口就开始发酒疯,于是他再度见识到她杀人于无形的歌声,能熬过昨夜,据说全赖什么九阳真经的帮助。
不过她也真随便,竟和一个刚建立友谊的男人同床共枕?浅浅笑开,她豁出去了,反正没多久好活,就这样吧。
名誉、快乐,她选择后者。
昨天的发疯,让她尝到肆无忌惮的快乐。她唱歌、她跳舞、她在他怀间说了一件又一件的陈年往事,没记错的话,她还吻他,把他当阿誉,满脸又亲又吻。
“嘿,想对我性骚扰吗?我是不介意啦,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章赫之憋着气,眼看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视线一路往下滑,胸口、肚脐……他发现自己才搭起来的新“帐篷”。
“对不起。”她立即缩手。
“喂。”他莞尔,翻身侧躺,支着头,笑望她惺忪睡脸。
“怎样?”她趴过身,脸转向他那边。
“我把晴天、跳跳和阿誉的故事听完了。”
“所以?”
“我想发表感言。”
“请说。”
“你不想和我交往,是不是因为害怕失去?”
失去?商天雨怔住。没错,她一辈子都在失去,先是失去晴天,接着失去妈妈、爸爸、阿誉,好像……好像她的生命从来就留不住任何人。
“失去,是满让人恐惧的感觉。”她不否认。
“傻瓜,人生就是一连串的失去,你怎么可以对它感到恐惧?”
“胡扯,多数的人一辈子都在得到,得到爱情、得到友谊、得到名利、得到尊敬,得到……很多很多东西。”
“我没胡扯,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失去,失去光阴、失去青春、失去金钱,甚至我们讲话当中,也在失去无数的细胞和氧气。”
因此,她的失去很正常?
他接话。“失去并不可怕,骇人的是,在失去旧东西时,不能奋力抓卒新事物,如果你够认真勤奋,你会理解,失去和获得往往是一体两面。”
不对,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活,话才能说得这么惬意轻松,如果他和她一样倒楣,就会明白,她能失去的东西不多,获得的能力薄弱,必须加倍珍惜稀少的存货,否则将一无所有。
见她不语,他又说:“你失去姊姊,却得到母亲的专心栽培;你失去快乐无忧的青春期,却紧紧抓住了舞台,让你有个尽情挥洒的空间:你以为失去父亲,却不知道他对你的爱从未更动,他爱你、一如从前:至于阿誉……你怎么知道,你真的失去他了?”
“抓住?我连自己都快失去了,还能抓住什么?”她摇头再摇头。
“你可以抓住我。”
她不想抓住他,她没有权利制造别人的伤恸。把脸压进枕头里面,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间传出。
“知道什么让我很累吗?就是我挣扎再挣扎,雨天永远是雨天,只会沉重阴霾,不会晴朗愉快。懂吗?现实不是我用华丽动听的字句就可以掩饰过去的。”
“你要谈现实?好,我告诉你什么是现实。现实是,你有一大群喜欢你的人围着你、疼着你,他们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只想多碰碰你、找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
“现实是,有个擅长制造华丽动听字句的作家先生,真心希望和你建立特殊交情,希望因为你快乐而快乐、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分担你所有情绪。
“现实是,即使你想要逃避自己的病,不愿意面对疾病的恐惧,你仍然逃避不了别人对你的关心。”他口气急躁。
“你在欺负我!”商天雨突然进出话来,阻止他往下说。
“冤枉。”
“你就是!你欺负我不会写文章,头脑不清楚,说出来的话不像你那么铿锵有力。”说不赢他,她乾脆耍赖。
他叹气,无条件承受她的强词夺理。“我没有。”
“你欺负我看不见你的表情,说话气势弱,怎么争都争不赢你。”
“我哪有跟你争,我是想告诉你,只要念头转换,情况就会不一样。”
“哪可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比如,你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那么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和我手牵手,可以光明正大赖在我的胸口,就算赖着我的时候,你心里想的不是我。”
话出口,章赫之就懊恼了。
他让谎话越演越真,让自己深陷泥淖里面,他在争取不同身份、不同机会的同时,也让自己和阿誉泾渭分明。
现在他开始担心了,有朝一日谎言揭穿,她会怎么想?
“我怎么……”她歪歪头,手抚上他的脸。“听见你的口气里面,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