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不准乱跑。”放开手,蒋誉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我能乱跑到哪里去?”
“不可以和陌生男人说话。”
“要有人肯搭讪,我才有机会和陌生男人说话吧?”
“总之,乖一点。”
“好,婚礼上见。”
她又挥手,又是走三步,回头一望,直到门关上,他在她眼帘里失踪。
她低头走着,想像他身上抱着、背着、牵着、挂着三、四个小女圭女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再见,阿誉……不,是永别了,走过这一遭,无憾。
爱上阿誉是最棒的经验,不管是姊姊还是她,不管是爱恋或暗恋,不管是不长的一年还是短短三个月,可以跟在阿誉身边,人生有何憾?
赌赢了,她或许赢不了脑中的肿瘤,但她赢得自己的心,她爱过、恋过,人生不是白白走过。
避弦乐团奏起结婚进行曲,她猛然回头,看见他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向红毯那端。
事成局,青鸟该遨翔天际。
永别了,深爱的阿誉……
币起甜蜜笑脸,她迎向阳光。
笑啊,越痛越要笑,她不低头、不投降,她牢牢记住,命运是个落井下石的家伙,不可哭出声音、不可以对它示弱,不然它会更嚣张。
第九章
车子里,蒋烲的声音叨叨絮絮,烦得不得了。
蒋誉手支在后脑勺,往后仰躺,老摆臭的面容彻底放空。
他很累,在搞坏掉一场婚礼之后。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在等你回来。”红灯,蒋烲脚踩煞车,转过头,用桃花眼瞪三哥。
他沉默,视线落在行道树上。
“你打算怎么处理?让杜绢直接变成二嫂?”
二哥和杜绢僵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最麻烦的是杜绢家人,他们毫无理由的反对二哥,好像二哥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好啦,他同意二哥长得没他帅,可也不像杀人犯啊,连杜绢都没有这么反对,搞不懂杜家亲戚是哪根神经错乱。
总之,现在蒋家上下乱成一团,大家都等着三哥出面解决。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们决定就好。”蒋誉说得事不关己。
喂,哪一国鬼话啊,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他本人蒋烲专用,他怎么可以抢定?
“你不交代一声就跑掉,对杜绢来说有多残忍?要是让你听到那些耳语,说不定连你都会疯掉!”他最舍不得女人受委屈,哪像三哥,好像全世界的女生都欠他一高利贷。
“帮我转告杜绢,我很抱歉。”揉揉眉头,他头痛得厉害。
“说抱歉就够了?老大,几十家媒体、上百个贵宾欸!大家等着门打开,新郎新娘走出来,结果咧?新郎走过红毯,突然发疯,二话不说就往外跑,大家当场全部傻眼!”
“……”蒋誉无言。
是他的错,他克制不了自己。
跳跳说要在台下观礼,可是他到处找不到她的身影,他把礼堂里里外外翻逼了,都看不到他的小青鸟。
他发了疯似的回家,发现她早就离开,Ross那里也人去楼空,他找遍他们每个停留过的地方,结论是,她蒸发了。
跳跳无端端消失,让他措手不及,他再也管不了婚礼、管不了杜绢,连心底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大洞都管不了。
整整一个月,他留在希腊,找遍每间饭店,就是找不到他的跳跳。
“爸妈说,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他们低声下气求杜绢和二哥先把婚礼走一遍,对每个认识的人说对不起,婚礼一结束就关起门来,和大哥研拟如何做危机处理……”
现在想起来,蒋烲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为了不让记者发表离谱新闻,他和二哥联手,连夜编写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唬弄参与观礼的贵宾和记者朋友。
他们让大家相信,杜绢是蒋昊的初恋情人,他们真心相爱但造化弄人,多年后再见面,竟发现初恋女友变成弟弟的未婚妻。
为了蒋誉,他们决定埋葬对彼此的感觉,但在最后一刻,蒋誉知道了所有的故事,为了手足之情,在婚礼进行中忍痛退开。
强吧,他不当导演也可以改行当编剧。
最厉害的是蒋誉的配合度,他两个月没进公司,所有人都相信他躲在某个角落疗伤,所有的网路留言都是一面倒。网友声讨杜绢对爱情不坚定,造成蒋家兄弟闹墙,殊不知,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就是她。
而他们原本要以婚礼制作出来的广告,始终不敢发出去,担心造成反效果,不但没有成功将品牌推销出去,反而伤害公司形象。
“两个月了,所有人都在找你,你要不要先回家和大哥二哥……”
蒋烲不停说话,蒋誉却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想跳跳、想自己、想过去的两个月,想着心底解不开的谜题。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确信自己没有跳跳活不下去,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确信让人难以理解,包括他自己。
但心底那个声音,不断催促他去把跳跳找回来,那个声音告诉他,失去跳跳,他将失去一辈子的快活。
他不要!
没有晴天的日子太辛苦,好不容易跳跳出现,为他带来阳光,好不容易他的心重新有了温度,说什么他都不肯放掉。
于是他飞往美国,找到跳跳的学校,可是跳跳不在那里。
他辗转绕了很多冤枉路,才找到新婚的商宗献。
可商宗献却说:“跳跳很久没和我联络了,我猜她对我很愤怒,也许等她气消,她才会理我。”
多不负责的父亲,竟连女儿的下落都不关心。蒋誉生着气,但他在对方的背影里看见落寞。
于是他懂了,商宗献和跳跳相同,只肯让人看见骄傲的一面。
他拍拍他的肩膀,恳切道:“我们可以对天底下的人生气愤怒,甚至发下豪语永远不见面,独独对自己的子女、父母亲没有这份本钱。我相信,跳跳不会一直对你生气。”
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商宗献叫住他,给他一把钥匙,钥匙是跳跳用快递寄还给家里的。
她很骄傲,骄傲得不肯拿父亲的财产?他不知道,对,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她为什么要离开都找不到答案。
商宗献把钥匙连同牛皮纸袋交给他,叹气说:“钥匙可以打开天雨和她母亲住的那间房子,而这些财产是我准备要给她当嫁妆的,里面有债券股票,有房契地产,也有一大笔现金存款,够她一辈子过富裕生活。
“看到天雨,请帮我转告她,我很抱歉。抱歉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但我努力过,我试图改善,但试了又试,都没成功。我和天雨母亲都太疼爱天晴,她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们对她的爱多到无法解释,她的死,带给我们剧烈伤恸。
“如果我留下来,我会和天雨母亲一样变成精神病患,成天陷在失去天晴的悲哀中,度日如年。于是我选择离开,选择逃避责任,把所有时间通通放在工作上,我的事业成功、名利双收,成了众美女追逐的目标,我在爱情的世界里面麻醉自己。”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的选择对天雨很残忍,你可以逃避妻子,她却没有逃避母亲的权利。”
“我知道,我亲眼看着她母亲一步步逼着她变成天晴,我看见天雨努力拚命,用舞蹈讨好母亲。”他摇头,惭愧。
小时候天雨赌咒,说她宁愿腿断掉也不要学跳舞,他们才没让她跟着姊姊进舞蹈教室,没想到,最后舞蹈居然成了她的职业。
“你应该对她伸出援手。”
“我懂,但是做不到,只能给她很多钱,希望能用钱弥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