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阵马群奔跑的声音传来,她身下的马儿受惊,在高空挣扎起四肢。昭阳倏地拉回太虚游神,猛然低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环住马儿的颈项,急急鼓励道:“乖菲菲,别怕,别往下看,咱们就快飞过去了。”
菲菲才刚安全落地,有群野马像发狂般的往昭阳狂冲猛奔,逼得菲菲失控地往暖心湖的方向奔去。
尤木须心急的策马追赶,追了几里依然无法将两人距离拉近。
昭阳眼见马儿踏入暖心湖,湖面上的冰受不起马蹄践踏而渐起裂痕,情急之下只好孤注一掷,冒险将自己套进缰绳,然后纵身跃下,希望以身体的重量止住马儿。
“王子妃,万万不可,后头马群的乱蹄……”会将你踩得碎尸万段!尤木须话未说完,便见昭阳身上的风衣松落,她那小小身躯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一阵混乱过后,破裂成块的湖面剩下零星的马儿在水中嘶叫。
“王子妃——”尤木须骇得大喊,目光还来不及梭巡,坐骑脚下的冰裂了开来,逼得他只好带马儿转身跳离。
那道裂缝足足划开数尺宽,让人胆战心惊。
敕烈意外的骑着马儿出现,纵身一跃,落在破冰之上。
掉落湖里的昭阳,顿感四肢麻冷,厚重的棉衣吸水后更为沉重,她眼睁睁的看着口鼻冒出的水泡,身子完全动不了,直到气泡不再,水灌入鼻中,她才惊觉整个人好痛苦,紧接而来的窒息、闷压、寒冷……狠狠袭上她。
她的神智渐渐涣散,整个人往湖底沉。
敕烈不住往湖底游去,终于好不容易搂住了她。他将自己口里的气息毫不保留的递送到她口里,身若蛟龙迅速把她带出湖面。
尤木须急抛绳索,将两人拉起。
敕烈慌忙的为她压出月复水,以口递气息,直到她痛苦的咳嗽,方稍放松揪紧的心,并喃喃诚谢道:“谢真主保佑。”
他见她紧闭双眸,一脸惨白的咬着牙,心疼的紧紧擦搂着双唇泛紫、直打寒颤的她。他眼一瞬也不舍偏离的怒吼:“木须,僵在那干嘛?还不快去把马上的毛毡取来,好让王子妃身子暖些。”
“哦,是。”尤木须稍一呆愣后应道,匆匆取了毛毡帮忙裹好昭阳,才松了一口气。“真是感谢真主保佑,否则明朝因此出兵,咱们的兵马都调往西征,还真不知要如何应战。”
“你说这什么浑话?”敕烈怒视情如兄弟的尤木须道。他着急的心正找不着出口发泄,便一古脑的把所有的恐惧化成怒气出在尤木须身上。
“刚习马时,她上马下马惊怕得不得了,你视若无睹的不教她,甚至任由她摔跌,如今她好不容易学会了,你又任由她拿性命开玩笑,总在断崖习跳,这会儿差点让她送了命,你说受旨负责训练她的你该当何罪?”他不禁细数尤木须的过错。
“末……末将知罪。”尤木须惭愧的低下头,但也不免惊愕。王子不是厌恶她到连碰面都不屑吗?怎会知道她连月来习马之事?难道这会儿他出手相救不是偶然路过,而是平日便……
此时,菲菲不断的靠近昭阳,似想唤醒她。
“菲菲似通人性,破冰时不像其他马儿白行逃命,一直待在原地,这会儿又……真不愧月阳唤它宝贝女儿。”敕烈不禁赞道。
啊?他知道王子妃唤那马儿菲菲和宝贝女儿,这岂不真如刚才所想的,都在暗地里看着吗?尤木须心底大感讶异。
敕烈唤自己的马儿前来,他一手抱起昭阳上马,顺手牵着菲菲,向尤木须交代道:“找人来把这些马抓起来,并查出是谁搞的鬼,我一定让那人在京里待不下去。”
说完,敕烈策马而去,急忙将昭阳带回将军府。
“喜儿,再去御医那儿,我看助眠的药得下重些,否则睡得这么不安稳,高烧怎退得了?”敕烈坐在床沿,为昭阳拭去眼角的泪,抿了一下唇后命令道。
“可是入夜前主子才吩咐……不得再喂她药。”喜儿怯怯地道,并小心的探看敕烈的神情。
她在见到他恼怒不解的眼神后,猛吞了一口口水解释,“主子说,王子明日便要奉命带米娃娜公主和几个精英去哈哈那调派勇士,援助兀达王子与伊兰国争战之事,她得亲送王子,是故不得再……”
“荒唐,进食都不易,遑论出府送行。”敕烈不悦的大声打断她的话。“你主子病胡涂了,你也跟着胡涂了吗?还不快去将药取来!”
昭阳被他这一吼惊醒,她张开疲倦的眸子,无力的央求道:“不。我不要喝药,我不要。”
敕烈挑了一下眉,对她这不理智的请求,显得心疼多于为难。
他大手轻按住欲起身的她,使个眼色命喜儿去取药后,语气轻柔的哄道。“乖,别起来,你身子还烧得烫人,好好躺下歇息。”
她拉着他的大手,虚弱的躺回枕头上,合上眼不放心的喃喃道。“别给我药,初十卯时就要到了,我再不清醒,敕烈就要远征了……”
敕烈?自他回蒙古后,连父汗都未曾唤过他这名,她怎会如此唤他?
“会好久看不到他……也许再也看不到……”说着说着,她又难过的哭了起来。
这几日,她便这么醒醒睡睡的哭着,两道眉从未安稳的舒展开来。敕烈心疼把她抱在怀里,不免对明日的别离也感欷吁。
“王子,夜深了,明日一早便要出行,主子就交给喜儿,喜儿定会好生照顾的。”喜儿取药回来后小声的说。
“药给我吧,你主子刚睡得安稳些,等会儿我再喂她。”敕烈一手抚揉着昭阳的眉心,伸出另一手道。
“是。”喜儿有些哽咽的把药给他,有一种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大半夜过去,靠在床边小憩的敕烈在昭阳喃喃呓语中醒来。
“菲菲,路途上障碍繁密,飞驰跨跃时就算不幸落马,也会比绕过障碍的时问短,菲菲可要加油,不然便有违父汗的希翼,损了主筹虹羚赛的镇邦大将军的颜面喔。”
原来她冒生命危险的勤练飞马,是为了非赢得虹羚赛不可?敕烈不禁担心的轻声唤醒她,他必须趁离开前阻止她这该死的念头。
昭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你可知有多少人会为虹羚赛的输赢而不择手段?你是在中原长大,娇弱的身子实难在短短的练习后便参加那些竞技,所以你不需要以性命博取这虚名,明白吗?”
“不行,别人会取笑你娶了个没用的女子,为杜绝这种说法,我一定要参赛。”昭阳以为还在梦里,所以说得真心,毫无掩饰。
“希冀、颜面相较于性命,值得了几分?你日前为了这些愚昧,差点送了命,还不懂得害怕吗?”敕烈不禁心急而加重了语气。
“与其害怕而让人笑话,不如面对痛处改变它。”昭阳嘟起唇瓣回道。
敕烈的心刺痛了一下,他明白她在这儿是受何等冷嘲热讽和轻视鄙夷,那些不堪可能连市井小民、贩夫走卒都难以入耳,对她这出身尊荣的弱女子又是何其残忍?
他怜惜的对她轻扯了一下唇瓣,允道:“好吧,那么你也得允诺我以不伤害到自己为先,否则……”
“嗯。”昭阳心满足的笑着。这个梦真美……
“来,喝口水,瞧你的唇干成这样。”敕烈取杯水,喂她吃下药;天快亮了,他得让她好好睡个觉。
他知道这么做会令她难过,但他也信善解人意的她定会明白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