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犀轻轻地叹了声,“就当作是绣品好不好?”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自己去看。”白灯芯抬起头语气坚定。
“是官粮。”画灵犀毅然决然地说道。
“官粮?”白灯芯几乎要大叫起来。
三年大旱,民不聊生。朝廷明文禁止贩卖五谷,所有粮食一概收归国库,统一发放。但各官府竟恶意囤积粮食,不管百姓死活,导致旱灾最严重的黄河以北一带尸横遍野。这种惨状早令那些侠肝义胆之上按捺不住。货队刚从钱塘出发之前,钱塘府衙被一群蒙面人洗劫,丢的正是五十万石官粮。
白灯芯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怎么也料不到是自己送着这五十万石官粮出了钱塘。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两声,难怪画灵犀不肯告诉她,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死罪,难怪画灵犀非要亲自送这批货不可,若不靠着画家的声誉,又怎么能安全运送出城而不为人所知。难怪,难怪……
“你不怕被砍头吗?”
马车猛地一颠,画灵犀微微皱眉,但像他的性情一样,他很快又笑了,是他一贯很舒心温暖且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不怕。”他轻描淡写地说,
白灯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是谁劫的官……”
粮字未出口,画灵犀就制止住她的话。“这个我不能告诉妳。”
要是可以,他连这件事也不想告诉她,但到了黄河以北也要有人帮他把这批货转给接应的人,既然她问了就告诉她省得麻烦。至于其他人还是不便告知,否则出了纰漏,他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那……”
“不要再问了!这件事也要装作不知道。”画灵犀捂住她的口猛摇头。这个女人的问题多得吓人。
白灯芯乖乖地点头,她只是想问黄河以北大早,为什么要从江南劫粮运送,这不是多此一举?
其实劫粮的正是画家四小姐画意的未婚夫--文飒,他是凌兰公主之夫,虽然公主在过门不久便病逝,但他仍然是当朝驸马,一举一动为避免招摇,除了到钱塘探望四小姐之名召集人手洗劫官府外,他根本就难以行动。所以他只有委托画灵犀偷运官粮。何况黄河以北本来就贫瘠,官府囤粮不多,解决不了一时之困。
但为什么是画灵犀而不是大公子画酬月运送呢?因为文飒平时就与画灵犀交好。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漏了口风,被这个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画灵犀知道,硬是揽下了运送官粮这个重责大任。
画灵犀根怕画家的人受到牵连,所以对于家里人一个也不曾透露这消息。如果事情被发现,偷运官粮会是株连之罪。朝廷会看在二小姐画诗情的夫婿--大将军沙漫和文飒的面子上不至于去追究其他人。
他千算万算,这个白灯芯却是个意外。白灯芯,白总管的女儿,面容俏丽,性情烂漫,女扮男装出城。看起来,楼半琴是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扎了一头小辫子,喜欢玩弄他手的白灯芯……
“公子!”白灯芯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神,“你刚才说你几岁?”
“十七。”画灵犀听到她改变话题也松了一口气。
白灯芯很认真地数着,“那就是还有三年,那你的手就让我玩三年。”她正经八百地宣布。然后满意地看着画灵犀的眉困惑地蹙起,神情无奈且茫然。这才是她熟悉的画灵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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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队休息了片刻,午后不久便来到了阿郎山脚下。山道奇石嶙峋,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楼半琴停下马看看四周,知道这种地方最难进退,若是这样贸然进去,只怕遇到匪乱连退路也没有。
“大哥,兄弟们等着你下命令。”
既然走到这里,恐怕也已经没有后路了。楼半琴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挥下令道:“继续前行。”
后面押货的伙计振作了一下,便开始继续前行。
“半琴。”画灵犀唤着他。
楼半琴回过头,“灵犀你还是待在车里的好。”
画灵犀一手掀着布帘轻轻地笑道:“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如果遇到事情,先不要动手,让我跟他们说。”他以最柔和的声音说着,笑得如锦缎般柔滑,像是没瞧见楼半琴脸上变了颜色。
“半琴,你听不听我的?”
楼半琴铁青着脸,闷了半天,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听。一他可以不管画灵犀是他的主子,但是画酬月交代他要听着画灵犀的,他不能不听师兄的话。
画灵犀嘉许似的点点头又返回车内,放下布帘,隔绝了其他一切视听。
楼半琴勒紧缰绳直到指尖泛白,公子是什么道理,居然要跟乱匪说话……
“大哥,公子想干什么?”路斩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一股傻劲。
瞪了他一眼,楼半琴只顾驾马小跑。
忽然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几排箭齐齐射来,伴着劈哩啪啦一阵乱响,马匹受惊嘶叫起来,
楼半琴和路斩翻身下马,却见马车上的车夫被甩下车来,赶紧跃身拉住马车。
就在这时,树石的阴影处冲出许多人来,他们训练有素地把货队团团困住。押货的伙计反射性地拎起家伙,眼见就要刀剑相向。
“不许动手!”楼半琴还记得画灵犀的话,一边拖住受惊的马一边大吼着。
他这一声吼得双方都面面相觑。
一个精干的男子器宇轩昂地从盗匪群中走出来,其他人纷纷让路给他,一看就知道他的身分不低。
“什么来路?”他粗声问道。
画灵犀早已被楼半琴和白灯芯扶下马车,他脸色发白,显然被马颠得七昏八素。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挣开楼半琴和白灯芯的搀扶,走上前几步抱拳作揖。“在下画灵犀,敢问阁下可是石珂石大侠?”
“你是什么东西?”石珂不屑地回问。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公子在跟你说话……”路斩大刀一挥就要上去拼命。
画灵犀一转身挡在他身前,制止了他这一刀。“路斩,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白灯芯上前一步站在路斩旁边。“大个子,公子的事你不要管!”她想看看画灵犀怎么用唇舌解决这件事。
画灵犀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回过身。“石大侠可是要打劫?”
这话问得古怪,石珂听了一愣,他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一时之间竟答不出话。
“照理说,各位大侠要发财,我也不敢阻拦。但这批只不过是绣品,怕这个见面礼太寒酸。”画灵犀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迭银票,他淡淡地道:“这里有五万两银票,就当是我向各位买了这批绣品如何?”
石坷冷笑起来。“我拿了银子再拿货不是更划算?”他笑这少年公子真是天真得可以。
他身后传出几声不耐烦的低吼:“老大,跟这毛孩子说什么,我们抢了东西再说!”
石坷回头冷冷一瞥,身后立刻静了音。
“更何况出五万两银子买一批绣品,你不嫌太贵了吗?”
“听起来阁下是不信车上是绣品了?”他也怕对方劫了财还要货,所以他要赌赌自己的运气。
他像对友人一样笑着问:“要不要我陪大侠去看看货?看了货再决定如何?”
白灯芯大吃一惊,不知画灵犀究竟想怎样。如果让那个强盗头子看了货……
楼半琴则站在旁边头痛着,画灵犀这么轻易取出这五万两银票,那他自己还出来跑这一趟做什么?画灵犀生怕强盗不知道他身上有钱吗?
“怎么了?堂堂『穿山甲』石珂还怕我一个文弱书生不成?眼见为凭,我只是不希望阁下心存怀疑而已。”